听到这话，柳熹微心里忽然一慌。

她偷偷瞟了眼沈君牧，却见对方眼里荡着笑意，正盯着她瞧。

“你，你看什么？”

“看仙女。”

沈君牧嘴角翘了起来，“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他伸手覆上柳熹微的眉角，声音很是温柔。

“所谓眉目如画，说的便是你。”

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温热传入心肺，柳熹微脸颊瞬间通红，嗔道：“胡说，哪有你这样夸人的？”

沈君牧手指拂过她额前垂下的发丝，轻轻别在了耳后，柔声道：“我是在陈述事实。”

说着，他顺势握住柳熹微的手，带着她走到了铜镜前。

“镜子是不会说谎的。你啊，是不是从来没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你？”

柳熹微抬眉，不由得怔住了。

镜中的女子肤如凝脂，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那双眼眸敛着一丝羞涩，让人移不开眼睛。

从小她便听了不少别人的赞美之词，只当是客套。

后来遇到云槿，他更是变着法的夸她，说她容貌艳丽，可比当年云天姬，能娶到她是他的福气。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字字句句言犹在耳。

柳熹微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们男子爱慕女子，多是因其容貌。爱时，甜言蜜语。不爱时，便弃若敝屣。一副臭皮囊罢了，又何必那么在意。”

说完，她恢复了原本冰冷的神情，转身出了门。

沈君牧愣愣地站在原地，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我说错什么了吗？

她本来就很好看！

“熹微！”

沈君牧连忙喊了声，追了出去。

等二人到了华庭外，便听到屋内传出余氏的笑声。

“若真是这样，我倒放心了。”

苏木掩嘴笑道：“老夫人这是急着把大姑娘嫁出去吗？”

“那可不。”

张氏捏着帕子，笑盈盈道：“老夫人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想熹微能遇到一个珍惜爱护她的人吗？那沈君牧与熹微郎才女貌，情投意合，这可是好事。”

说着，她脸上换作了得意，“如今青芜也要成婚了，我看熹微这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不急。”

余氏面色淡淡，端着茶盏浅呷了口。

“熹微那孩子从小养在我身边，我还想多留她些时日。再说了，青芜嫁入云潇，过几日你也要去京都，这偌大的宅子……”

“祖母。”

柳熹微轻轻唤了声，鼻尖发酸。

她近日只顾着自己要做的事，却忘了祖母老了，需要人陪伴。

“来，来祖母身边坐。”

余氏看到她，眼里登时腾起了光亮，朝她招了招手。

柳熹微哪顾得上礼数，上前揽住余氏的胳膊，跟个小孩子似的蹭着，眼睛红红的。

“熹微不嫁了，熹微要一直陪着你。”

“你这孩子，又说胡话。”

余氏故作生气拍了下她的手臂，嗔道：“思明那孩子，祖母很喜欢，跟你也相配，你可别乱使小性子。祖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们这些孩子能平安长大，哪怕是平淡的过完这一生，也是福气。”

“祖母……”

柳熹微低低唤了声，眼泪瞬间滚了下来。

余氏觉察到她的异样，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祖母今天去顾家见到程家小子了，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程裴？

他怎么还在临海？

沈君牧立刻觉出不对，忙抬脚进了堂中。

“思明见过祖母。”

余氏看到他脸上露出笑意，“你没回玄天宗吗？怎么这时候来了，快坐。”

柳熹微趴在余氏怀里没有抬头，轻声道：“他就没打算回去。”

“噗！”

张氏笑出了声，挑眉道：“没看出来啊，这沈公子对我们熹微这么关心，寸步不离啊。我说沈公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们家熹微过门？这整日往府上跑，传出去对熹微名声可不好。”

苏木也在旁边搭腔道：“是啊。姑娘可是老夫人的心头肉，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沈君牧落座，接过婢女递来的热茶，笑眯眯道：“这得看熹微什么时候愿意嫁。”

说话时，他偷偷瞥了眼柳熹微。

忽然，他心头一震，差点连茶碗都打翻了。

遭了，定是方才的话勾起了她前世痛苦的回忆！

真是失策了！

平白无故说什么撩拨的话啊！

沈君牧都快后悔死了，可柳熹微始终没回头。

“瞧这话说的。”

张氏看了眼柳熹微，又看向沈君牧，心里满是嫉妒，声音也尖锐了些。

“要不我说还是熹微有福气。青芜虽说是嫁入云潇当郡王妃，可那也是个操劳的命。这郡王妃里一大家子要她管，这云槿还有那么些个妾啊，哎……”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又岂会听不出这话外之音？

余氏笑了，抬头轻轻点了下柳熹微的额头。

“这为人妻的，哪有容易的？”

说着，她看向张氏，神情严肃了几分。

“青芜生母去世的早，她从小在你膝下长大。你这个做嫡母的为她考虑，是应当应分的。她嫁入王府，表面看着风光，背地里定然是要受些苦的。不过，这夫妻之间是福是祸，那得自己经营。”

说完，她摆了摆手，“行了，你也该去准备着了，我和熹微还有话说。”

张氏听到这话，眼底掠过一丝不悦，“那媳妇先去忙了。”

苏木浅浅施礼，跟着她往门外走去。

到了门口，苏木回头瞥了眼柳熹微，神情说不出的怪异。

这一幕自然落在了沈君牧眼中，但他却未出声。

见诸人都走了，余氏拿出两封信。

“这是程家小子给你们的。”

沈君牧讶然，“还有我的？”

余氏点头，“他特意书信两封，想必是有要事告知。”

程家退婚的事她其实一直都觉得有些蹊跷，尤其是那日云槿来得凑巧，指不定背后就有人推波助澜。

她对程家是没太多好感，但程裴幼年时她见过。

都说三岁看老，程裴不是恶人。

柳熹微展开信看了眼，顿时蹙起了眉头，“他……他怎么会特意提醒我小心宋玉？”

“他让我留心楚氏一族的动向……”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彼此，眼里满是疑惑。

宋玉和方溆是至交好友，而他是第一个看出柳熹微体内有三千金丹的人。

可那几日相处，并没觉得他有别的目的啊。

沈君牧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宋家远在建州，怎么会知道楚歌州的事？

再者，楚氏一族因沈家在楚歌州的地位，再加上他玄天宗少主的身份，对沈家一直很倚重。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氏见二人神情不对，淡淡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事捋顺了，一一解决就是。”

说着，她轻轻叹息一声，看向了柳熹微。

“熹微，你在外头做的那些事，祖母不会过问，但你记着，万事要给自己留退路。尤其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有些人连跟你相识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更别说装出来的真诚。”

话音落下，柳熹微僵住了。

“祖母……你，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