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陈凯就缠上了他。

因为陈凯总是跟在他身边，不再随叫随到的充当众人的钱袋子，芮勐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工作上稍不注意就会有人给他下绊子。很多时候别人围在一起在笑闹着打趣，但他一过去，就会冷场。芮勐从没想过的职场PUA也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贬低，渐渐的他成了剧组的边缘人。只有陈凯这个大麻烦，跟在他身边。

也许是边缘人之间的相互取暖，也许是被再次勾起了怜悯之心，他渐渐对陈凯敞开了心扉，把他当做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他当时之所以仍然能在充满冷漠的剧组里待下去，靠的就是陈凯的支撑。

“我被人孤立，被人排挤，只有他不离不弃。我会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也就顺理成章了。我什么都不瞒着他，也尽量讨好他，顺着他的心意行事。那时候我完全想不到，有一天把我推下深渊的人会是他。”每每想到这里，他就心痛难忍。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我爱上了他，即便我不喜欢同性，但在那样压抑的生活中，他是我唯一的色彩。所以他让我做什么，那时的我都会去做。”

“他说如果我想光明正大的和他同进同出，我就得学会化妆，学会穿女装，不然他会很丢脸。”

“我照做了。从一开始的不熟练，不能和他一起出门，到后来的眼线一笔勾成，妆容自然；从胡乱穿搭，毫无品味，到衣着时尚，别人很难分辨我是男人，我做了很多努力。”

“虽然我们交往的事一直避着公司和剧组的人，但是H市就这么大，世上总没有不透风的墙的。有人拍了我穿女装和陈凯牵手的照片。外人也许看不出什么，但是认识我们的人，还是可以看出来那个人就是我。”

“我不是同性恋，我和陈凯连亲吻和拥抱都没有过，我只是在困境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已。但是陈凯和我是不一样的。”

“他们没有拿着照片和视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芮勐苦笑了一下，他宁愿他们能拿到他面前炫耀，“他们把照片拿给了陈凯。”

说到这里，芮勐眼眶不受控制的红了，他忍着哽咽，继续说了下去。再怎么样他也是个男人，不能轻易流下眼泪。尤其是因为陈凯。

“陈凯这人，最好脸面。当时的我还有些天真，对于陈凯的转变毫无所觉。”

“直到有一天，我精力不济，神色恍惚的被同剧组的人举报吸毒。”

“我自己吸没吸毒我自己最清楚，那几天因为精神压力太大，我很少进食，我也从不吸烟。所以唯一能被动手脚的就只有早上陈凯递给我的牛奶了。”

“剧组里的人怕把事情闹大，影响影片的上映，所以没有强制送我去做尿检，但我知道，自己是真的被算计了，而且对方成功了。”

“公司和剧组不能留下有吸毒嫌疑的我，所以我就被赶出了剧组。公司也不再分配资源给我，我成了彻头彻尾的鸡肋，哪怕我很有才华。”

“我回了公寓，敲响了他家的房门。当初他为了接近我，特意在同楼层租了房子，还给了我钥匙，那钥匙我在那之前一次都没用过。我知道他在家，敲了几次他都不开门，我就自己开门进去了。”

他进了门，因为精神还很恍惚，感知能力下降的厉害，所以问话也非常直接。

“我问陈凯为什么那么做。他说这是对我和他都好的处理方法。”

陈凯冷漠的眉眼他永生难忘。“他还说他们不应该将我吸毒的事情曝光的那么早，他手上还有没用完的K粉，我也还没完全染上毒瘾。”

他犹记得当时自己的不可置信，他质问他陈凯：“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陈凯冷漠的看着他，把他一把推到在地：“谁和你是朋友？死基佬！就你这穷酸样，还敢看不起我？！”

陈凯狠狠的踹了芮勐一脚。“你不是看不上一直上杆子巴结别人的我吗？你不是可怜我没人理会吗？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副丧家之犬的样子！看看你是不是成为了我之前的样子？！”

是的，他被孤立、被排挤，变得没人愿意理会他，都是为了紧紧抓住陈凯。为了能够留下陈凯，他抛弃了自己的喜恶，迎合着陈凯的兴趣，变得穿女装，还化妆。

他已经变成了自己也不认识的模样。

所以一直以来的相互支持都是他自作多情的自以为是，是他想的太多。

芮勐震惊于突然被揭开的事实：“陈凯……你恨我？”

芮勐不可置信。酒意上头，但是即便没有了敏锐的感知，他也还是知道了陈凯最真实的情绪。

芮勐自认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这份浓烈到想让他身败名裂的恨，到底从何而来？就因为他的所流露出的怜悯？

“我不应该恨你吗？”陈凯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芮勐：“没有人喜欢被揭开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而你，就这么做了。”

他慢条斯理的用湿巾擦了擦手，将湿巾扔到芮勐身上。

“而且，这件事也是一块敲门砖，因为你事情，大家玩的很开心，我也被真心接纳了，你不应该替我高兴吗？”说完，陈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公寓。“离开了记得给我锁好门。”

芮勐傻在原地，原来，他这些日子的挣扎，他所有的苦难都只是这些富家子弟的娱乐项目罢了。

回想着那些难挨的日子，他做了个深呼吸，对面前的警察继续道：“我当时被事实打击的不轻，但还记得他说过，他手里还有没用完的K粉，冲动之下，我就在他家安装了摄像头。”

“我的目的是想找到他私藏毒品的证据，从而洗白自己。被扣上那样无法容忍的罪名，没有任何娱乐公司和剧组会雇佣我。”芮勐自家人知自家事。

“从那天开始，我们就撕破了脸面，他也不用再伪装成知心朋友的样子，围在我身边。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是真的被那个圈子给接纳了。我被公司辞退在家，只能通过摄像头，看着他过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日子，直到他后来玩腻了，不愿意继续玩住在平民区的游戏，搬回了他富人区的别墅，当然直到最后我也没拍到他的罪证。”

“而且，偷拍的事情他应该是知道的，只有我自己以为我隐藏的很好。”

“他最后搬走的那一天，还对着空调里摄像头的位置竖了根中指。”芮勐苦笑了一下，“想来他早就知道了，只是出于好玩儿，才一直放任我偷拍。”

“我当时太过震惊了，而且他搬去了我再如何努力也伸手够不到的地方，我受到的打击太大，失神了一整天，等我回过神，想要取回摄像头的时候才发现为时已晚，已经有两名女性搬了进去，她们还换了门锁，我进不去了。没有其他办法，我只好不再使用摄像头。”

他抬起头语气真诚的说：“警察同志，我真的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打开过摄像头一次。”

将他的供诉一一记录下，警察又提出了新的疑问：“你只说了摄像头，那窃听器呢？”

“窃听器？”芮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窃听器？”

几名警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和他面前的窃听器照片。

芮勐后知后觉的看了眼那张拍有两枚白色纽扣大小物件的照片。

“这不是我的，我就只装了摄像头，窃听器和我没有关系！”芮勐激动的站起来，他可不能白白被冤枉，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