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风扫过被厚厚的灰烬覆盖着的地面，一片被火焰烧灼的有些斑驳的痕迹显露出来，随着夜风的不断搬运，之前被掩盖的凹陷和裂缝也露了出来，还有些位置的地面完全爆裂，连最底层的夯土也碎裂开来……

一场突如其来的，影响范围波及半个凡间教廷所在地的灾难，在很短的时间内爆发，又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束。

最后的火光熄灭之后，夜也走到了寂静的一面，喧嚣过后的平静并没有到来，整个环境只是安静了下来，至于掩盖在这表面的安静之下，是怎样澎湃的政治风暴，就不是普通教民能够了解到的了。

天际的东方渐渐亮起一丝白线的时候，维罗妮卡就爬了起来，只有七岁半的她本该是贪睡的年纪，可生活重担的压迫，使她不得不在一天最冷的时候到外面去劳动。

幼小的身体限制着她的行动，很多赚钱的工作是她现在还不能胜任的，感谢那些热衷茶艺的贵人们，维罗妮卡才找到了一项能够勉强维持生计的工作，为喜欢喝茶的贵人们取到清晨时分橄榄树叶片上的露珠。

要不是那些大人们真的能够分辨，露珠是不是少女们亲手采摘下来的，这笔收入也落不到维罗妮卡的头上。

“感谢圣父赐予我们光明。”

走出门之前，维罗妮卡认真的向着圣父的画像祈祷。

这是一张由廉价纸张印制的画像，已经供奉了有些时日，画纸上的颜色变得有些黯淡，可那上面没有沾染到一丝尘土，看起来干净清爽。

刚走出大门，维罗妮卡就紧了紧包裹在身上的旧外套，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瑟缩颤抖，这一件夹克，是父亲留下来的遗物，除了被人抬进棺材时穿的那套体面的西装，父亲的衣服大多是类似的款式。

被这样的衣服包裹着，维罗妮卡就好像重新回到了父亲温暖的怀抱，外面的寒冷似乎就此就被隔绝开来。

只是偶尔显露在外的，有些红肿的双手还是清晰的描述了一件事实，父亲的旧外套并没有提供多少针对寒冷的防护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抱在怀里的瓶子总会调皮的向下坠落，维罗妮卡需要是不是的伸出手来，将那个调皮的瓶子捉回到它原本呆着的位置。

安其罗家族的橄榄园和维罗妮卡的家只有半公里不到的距离，可每一次走到那个地点都要耗费维罗妮卡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一方面是维罗妮卡年纪小步伐也小，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从她的家过去那边的路上长满了荆棘，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行走，那些讨厌的尖刺总能刺破柔软的鞋底。

等维罗妮卡走到最近一棵柑榄树底下的时候，低矮枝条上的露珠已经被人采光了，贾斯丁家的大孩子面带微笑的注视着她。

维罗妮卡此刻已经知道，那不是善意的笑容，因为每一次看到这样的笑容，低矮枝条上的露珠都会被一扫而光，留给她的只有那些够不到的枝条和枝条上面采集不到的露珠。

这样的事情多了，维罗妮卡就渐渐理解了蕴含在笑容里的独特涵义：你能拿我怎么办？

每当遇到这样的场景，维罗妮卡都会立刻转身就走，她不是畏惧那个年龄比她大很多，身量也比她大很多的孩子，她只是在遵守露珠采摘不成文的规则：同一时间一株橄榄树底下只能站着一个女孩。

通常来说，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固定的采摘范围，维罗妮卡的采摘范围就在这里，每个人过来这边的路线不同，距离她们最近的位置也会不同。

不久之前这里还是维罗妮卡的专属位置，直到有一天维罗妮卡在这里看到贾斯丁家的大孩子，不管她起的多早，对方总会早前一步来到这棵树下，占领原本属于她的采摘位置。

尽管另一棵橄榄树就在旁边不远的地方，对方这样做似乎没有什么现实意义，可贾斯丁家的大孩子还是这样做了。

维罗妮卡沉默的走到旁边不远处的另一棵树底下，开始了这一天的采摘工作，恶意的争抢是不被允许的，违背这一点的人会受到惩罚，维罗妮卡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哼！”

随着这一声冷哼响起，贾斯丁家的大孩子转身离开了那棵树所在的位置。

听到脚步声渐渐的远去，维罗妮卡紧张的情绪瞬间舒缓了下来，尽管知道对方不敢过来为难自己，可维罗妮卡的心里还是会紧张、害怕，对方比她大了五六岁那么多，厮打起来维罗妮卡没有任何优势。

“那棵树有什么好的？需要每天过来这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维罗妮卡幼小的心灵里充满了疑问。

随着劳作的开始，之前的种种猜疑以及不快被丢之脑后，现场很快传来了一声声饱含童趣的哼唱。

当东方天际的亮白挪移到树梢的位置，维罗妮卡的采集工作终于完成了，小姑娘怀里紧紧的抱着盛满了露珠的瓶子，小心翼翼的朝安其罗家族蜜薇儿庄园的方向走。

此前曾经跌倒的经历教会了维罗妮卡欲速则不达的道理，那一次不仅瓶子里的露珠撒的到处都是，破碎瓶子的碎片还扎破了她的脚。

那一次的经历深深的教育了维罗妮卡要用心做事，好心的大婶帮她包裹住伤口，还很细心的用绷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只是在那之后，维罗妮卡好几天的薪水都变成了付给好心大婶的酬劳。

“嘿！维罗妮卡！”

“你好薇薇安大婶！”

“当心！不要再被绊倒了！”

“好的！”

那一次摔倒的经历过后，每次路过好心的薇薇安大婶门前，都会听到相似的问候，只是每一次薇薇安大婶转身回去的时候，都会多少带着些失望的表情？

维罗妮卡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只是隐约的猜到或许和自己有某种联系，如果不是的话她为什么在那里等着自己？

露珠的收购者德维尔是安其罗家族的高级侍者，听说和安其罗家族主持蜜薇儿庄园的管家大人有亲戚关系，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见到这个侍者维罗妮卡都会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一次也是一样。

“德维尔先生，这是今天的露珠，都是我亲手采摘的！”

维罗妮卡将盛放着露珠的瓶子，放在德维尔先生面前的地面上，木地板被擦拭的干干净净反射着幽光。

虽然没有人提醒，维罗妮卡也不敢把带着泥土的鞋子踩到那上面，贵族和平民之间隔着一段小小的距离，这一点不用任何人提醒，生活中的种种现象已经教会了维罗妮卡，要遵守这项看起来不成文的约定，贵族与平民的约定。

“好的，放在这里就可以了，酬劳就放那边，你自己取走就可以了。”

德维尔说着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布包。

“是的，德维尔大人！”

维罗妮卡说着就走到旁边放着布包的地方，布包里有一个和之前取露珠用的一模一样的瓶子，两枚鸡蛋以及一个长条面包，还有五枚铜板，这就是今天全部的工作所得了。

为了获得它们维罗妮卡花费了几个小时工作，听别人说如果把那瓶露珠卖到城里会得到十枚银币。

可小小的维罗妮卡却知道那是不容易的事情，橄榄树是安其罗家族的私产，过来这边采集就只能卖给安其罗家。

维罗妮卡无数次的希望，自己家也有一株高高大大的橄榄树，那样的话，她采摘的露珠就可以卖到城里去了。

能够多赚一点收入的话，卧床不起的母亲就有了康复的希望，年幼的弟弟和她也就不用每天都挨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