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美泉道，“为什么要设置的那么森严呢？”

渡边泽摇摇头。

“还有一点令我在意的是，村长似乎在筹谋很大的计划。这计划似乎在针对大祭司，甚至是背后的神明。”

“针对大祭司和神明？”美泉忍不住拔高音量，“为什么村长要这么做？”

渡边泽将日月星三祭司征收费用的经过巨细无遗地告诉美泉。

“看来村长对大祭司的怨气终于累积到顶点了……”美泉低声道，“村长和大祭司一直矛盾重重，不止这次神女祭祀的费用，其它很多事情，其实大祭司都压村长一头。明明村长才是远黑村的管理者，神社却凌驾在村长府之上。而且态度傲慢，从来不把村长府的人放在眼中。村长府的人早已积压不知多少怨气。只不过我没想到，大祭司居然会借这次神女祭祀征收这么多费用，这简直是把村长府的财库洗劫一空。”

“美泉你觉得，村长会如何对付大祭司呢？”

“村长的目的是破坏神女祭祀，那么便会从神女祭祀动手。可是神女祭祀流程复杂，参与的人也不少，哪怕村长刻意耽搁一下祭祀的时间，都足以导致神女祭祀失败。但是另一方面，大祭司肯定对可能发生的变故早有预案，村长不会那么容易成功。我猜不到村长究竟会从哪一步动手。”

“你觉得村长有没有可能……从根源中止这场祭祀呢？”

“从根源中止？”美泉满脸疑惑，“渡边君的意思难道是，村长要对大祭司动手么？可是大祭司终年不出神社一步，村长没有对大祭司动手的机会。况且，大祭司本人是活了一百二十岁的怪物，哪怕村长对大祭司动手，也不一定是大祭司的对手。”

“我的意思是……”渡边泽的眼神变得锋利，“村长并非对大祭司动手，而是对弱女动手。”

美泉身体猛然一颤。

“怎么会……”

“第一，弱女并没有住在神社。虽然我没有去过神社，但是雨子家的防备绝对没有神社森严。不说神社，连村长府都不如，是动手的绝佳场所。其次，弱女诅咒发作的时候虽然恐怖，但想必也不是村长的对手。村长既然敢以大祭司为对手，本身的实力肯定不弱，哪怕不如大祭司，也不是弱女这个新晋神女能够媲美。第三点，村长对远黑铜隐瞒了自己的计划。”

“对远黑铜隐瞒了自己的计划？”

“远黑铜询问村长的做法时，村长盯着远黑铜深深看了一眼，远黑铜便一句话不敢说。远黑铜喜欢雨子，爱屋及乌地关心弱女，这是整个远黑村都知道的事情，我猜村长刻意向远黑铜隐瞒这件事情，便是考虑到如果被远黑铜知晓自己将对弱女动手，远黑铜会反对。”

“村长那么和蔼的一个人……真的要对弱女动手么？”美泉身体一软，手扶在桌面上，“那样弱女该怎么办……”

“这目前只是我的猜测，也许村长并没有那样的计划。不过，我们必须事先做好准备。”渡边泽沉声道，“弱女现在在家么？”

“渡边君刚走没多久，弱女便去神社参加洗礼了，大概要晚上才会回来。”

“村长说不定会在弱女回来的路上动手……”

“村长不会在路上动手。”美泉道，“弱女每次洗礼结束，身上都会留下神明的福佑，任何想要对弱女动手的人，都会被神明惩罚，诅咒发作而死。弱女之前，远黑村的上代神女被远黑村的一位村民袭击过。那个村民当时身患绝症，怨天尤人，把怨气发泄在神女身上，想着自己反正已经时日无多，就抢占远黑村最圣洁的神女，这样哪怕死掉也不亏。他等在神女的必经之路上，准备对神女动手时，身上的诅咒突然发作，当场便浑身溃烂死去。”

“福佑是什么？会一直保护神女么？”

“所谓洗礼，便是神明催化神女身体中的诅咒，令诅咒与神女加速融合的过程。类似于奇人与怪异之力融合。神女与诅咒的融合度越高，祭品的纯净度便越高，神明便越喜欢。而弱女是有史以来融合度最高的神女。洗礼结束后，神女的诅咒还处于活跃状态，这便是所谓的福佑。这期间神明能够通过诅咒感受到神女的状态，因此神女遭受攻击，神明会第一时间觉察到，从而引发攻击者的诅咒。大概两个小时之后，诅咒渐渐平缓，福佑才会消失。”

“这样说，弱女从神社回来期间，确实不会有生命危险。”

“是的。洗礼结束后的弱女虽然疲惫，但却是最安全的。”

“不过你刚刚说，有福佑的时候神明才能够感应到神女的状态，福佑消失之后感应便消失。难道作为远黑村的神明，那个怪异无法时时刻刻关注远黑村村民的一举一动么？”

“曾经可以。”

“曾经？”

“大概二十年前。那时候远黑村的村民但凡说一句不尊敬神明的话，诅咒便会当场发作。那时没有人敢说‘诅咒’，人们只敢将诅咒称作福佑，更别提像我们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的议论神明。可是后来，神明的监视渐渐少了。起初只是有人无法控制情绪，口误说出‘诅咒’这个词，但却发现神明没有惩罚。渐渐地人们意识到，哪怕直接谈论神明，神明也不会引发诅咒。唯一会引发诅咒的，只有逃离远黑村。”

第28章 粘土人 qbxsw.com

“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不过据谣传说，神明陷入了沉睡，无法再时时刻刻关注远黑村。至于为什么离开远黑村会触发诅咒，大概和笼罩在远黑村外的那一道结界有关。”

“陷入沉睡了么？”渡边泽蹙眉深思，“那为什么无法检索到它的情报呢？难道说有其他什么东西在干扰我的检索么？”

“渡边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美泉忧心道。

“晚上我会在弱女房间外守护弱女。”

“那我陪渡边君一起。”

“我一个人就足够了，美泉你好好休息。”渡边泽顿了顿，“还有，这件事情不要告诉雨子，雨子如果知道肯定会忍不住询问远黑铜，这是母亲的天性。远黑铜虽说是村长的人，但是他夹在中间，恐怕也十分为难。”

“渡边君不想让副村长为难，是因为他曾经救过弱女么？”

渡边泽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变暗。

“毕竟他肚子上……还留着当初的疤痕。”

……

当晚。

渡边泽悄声走到弱女房间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听见房间中传出弱女舒缓的呼吸声。傍晚弱女从神社回来时，神色如往常一般疲惫，略略吃了两口饭便回房间休息。渡边泽在客厅坐到此刻，才走到弱女房门前。

他靠着墙壁，在弱女屋外的走廊坐下来，脑中忽的闪过高中时候与弱女有关的记忆。那时弱女是整个高中最亮眼的学生之一，美丽漂亮，魅力无穷，虽然是不良少女，也引得无数男生暗自倾心。

光是当时渡边泽所在的班级，暗恋弱女的人便不在少数。渡边泽犹然记得，他经常在课间时候听到班上的男生讨论弱女，提到弱女可能和当时五人小团体中的某个男生在一起的绯闻。绯闻男主角有时是学生会长，有时是富家子弟，唯独没有渡边泽。

那时渡边泽刚刚升入高中，处理完永生黎明神格计划，正逐渐适应自己日益强大的怪异之力，因此不曾在意这件事情。而小团体成员之间，恋爱似乎也是大家一致在规避的话题，哪怕偶尔提起，也只是用开玩笑的口吻一带而过。

渡边泽有时听完那些男生的议论，也会觉得，弱女和另外两个男生确实更加般配。甚至在渡边泽被小团体莫名排斥之后，他想到的原因，便是小团体的另外四个人之间，已经偷偷构建起恋爱关系，而那种恋爱关系没有渡边泽的位置，因此渡边泽才会被遗弃。

然而奇怪的是，在渡边泽被排挤后的一年半的时间中，那四个人也没有公布彼此的恋爱关系。不仅没有公布恋爱关系，在学校中也没有人任何亲昵的表现，跟渡边泽在时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变化还是有的。

渡边泽被排挤的第二个月，班级中忽然出现关于他的流言。

起初好奇心强的吃瓜群众只是在讨论，为什么之前形影不离的五人组会忽然少了渡边泽，不管什么活动都没有渡边泽的身影，彼此之间也没有再说过任何话。班级的集体活动，四人组也刻意和渡边泽避开。哪怕是收作业之类的不可避免的交际，也只是淡淡的询问两句。连陌生人的关系都不如。

接着他们才意识到，渡边泽和那四人组决裂了。

就在同学们意识到这件事情时，教室中忽然掀起一股舆论，认为渡边泽对团体做了不可饶恕的坏事，因此被四个人抛弃。这种舆论盛行很长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所有学生都用奇怪的眼神注视渡边泽，和渡边泽的接触也充满警惕，甚至有人在背后说渡边泽活该。那是渡边泽最消沉的一段时间。

但是很快，情势便逆转了。

渡边泽在五人小团体时，只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与其说光芒被其他四个人掩盖，不如说毫无光芒。然而脱离五人小团体，整个人经过一段沉沦后，忽然发生巨大的变化，一跃而入所有人的视野中。

当时渡边泽怀着走出阴影的决心，剪短了自己邋遢又杂乱的头发，被刘海毁掉的面孔第一次呈现在同学面前。这时他们才注意到渡边泽比女子还要俊美的容貌。接着渡边泽的成绩也一骑绝尘，将第二名远远甩开，打破学校最好成绩的记录。

渡边泽原本在班上话便不多，被排挤之后更是变得沉默，这种沉默在外人看来，便是孤独和高冷。在展现妖孽般的容貌和成绩后，更加显得天才而神秘。渡边泽一个人将四人组的风头完全遮住。

之前学生们的看法被动摇：形象如此有吸引力的渡边泽，成绩如此出类拔萃的渡边泽，真的会对那个团体做什么吗？

之前的怀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渡边泽本人强烈的好奇。

不过那时渡边泽自己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就在这时，第二波针对渡边泽的流言，忽然出现了。

流言说渡边泽之所以被排挤出五人小团体，是因为渡边泽喜欢五人小团体两个女生中的一个，表白之后被那个女生拒绝，随即心中不满，骚扰威胁那个女生，甚至闹到那个女生家人那里。

那个女生忍无可忍，终于将这件事情告诉五人小团体的其他人，四个人对渡边泽的做法十分不耻，因此将渡边泽踢出。流言一出，教室中顿时议论纷纷，有人说没想到渡边泽外表帅气成绩优秀，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有人说正是因为渡边泽如此优秀，被拒绝后才会恼羞成怒，威胁那个女生。

然而当有相信渡边泽的学生站出来问团体中的人，想要寻求真相时，他们却缄口不言。而且渡边泽究竟追求的是两位女生中的哪位，也不知道。

后来女生的身份指向五人小团体中的那名文学少女。因为如果是性格暴躁的不良少女，渡边泽根本不可能威胁到家人，反倒可能被文学少女手下那帮不良教训一顿。

一时间，关于渡边泽和那位文学少女的绯闻铺天盖地，渡边泽由于自身原因，对这种事情根本不想理会，却不知道为什么，绯闻的女主角也沉默以对，哪怕自己名誉受损，也半句话不说，另外三个人也一如既往的缄默。

那时渡边泽便忍不住想：难道他们为了污蔑他，连文学少女的清白都可以牺牲么？而且，为什么连文学少女本人也不站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此刻渡边泽想到这件事情，忍不住向弱女房间看了一眼。

这时弱女房间中忽然传出微弱的动静。渡边泽将耳朵贴在门上，只听几个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是一阵抽动抽屉的响声后，接着弱女便向门的方向走来。

渡边泽心中一动：难道弱女要出来么？

他当即一个猫身潜伏到走廊另一侧的阴影中，只见弱女拉开房间的推门，穿着睡衣走出来，怀中捧着一个漆黑的木匣。

她经过走廊，来到客厅后的庭院中。她在院子的石桌旁坐下，两只手捧着木匣，小心翼翼摆在石桌上。

“那个木匣中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够让弱女那么珍视？”

渡边泽心中疑惑，便看到弱女将木匣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Q版人物的粘土人。

粘土人是个女孩，有长长的头发，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穿着紫色夏季毛衣和格子短裙，腰间系着一件米色的外套，一只手上拿着乐福鞋，另一只手朝前指着。两条腿穿着过膝袜，其中一只脚没有穿鞋，因此弯曲腾空，另一只穿鞋的脚踩在手办的底座上。

正是萌化版的弱女。

“那不是……我高一时候送给弱女的生日礼物么？弱女为什么还保存着？”

高一渡边泽与四人组还没有决裂时，特意为弱女准备了一份别致的生日礼物。

那是弱女十六岁生日，渡边泽在一个粘土人商店，花了整整两个星期，亲手为弱女做了一个萌化版的弱女粘土人，在生日那天送给弱女。那也是渡边泽送给弱女的最后一个礼物。

只不过渡边泽没有想到，他们决裂之后，弱女居然还留着这个粘土人。他以为弱女肯定会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