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说不上有多丰盛，不过内森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牛排、沙拉和红酒，杨树发现这个人是真喜欢喝酒，除了酒好像就没别的饮品了。他倒是听说外国人有的会直接拧开水龙头喝自来水，不过他一时还不能习惯这个。

用完餐，内森用手帕擦了擦嘴，从椅子上起身对杨树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艾娃。”

“好。”杨树放下餐具，擦擦嘴。

一路上地灯没有再亮起为两个人指引方向，杨树跟在内森后面。

“我应该怎么做呢内森先生，就是简单的和她聊聊天吗？”

“是的，随便你想聊什么，随你喜欢。”

“好吧。”杨树有点挠头，他倒是有点怕自己尬聊了。

内森停在一扇门前，门口面板的红外线探测器扫描了他的脸，然后指示灯由红转绿。

“咔哒。”门轻轻一响，内森推门而入。

杨树进入房间观察，房间里分外两部分，被玻璃墙隔开。杨树进门后所处的这部分“观察区”空间不大，摆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椅子、一个室内温度、湿度的指使和调控器。玻璃隔开的另一边则是一个房间，有床、衣柜、椅子和桌子，床上躺着一个人形的东西，想来就是艾娃了。

艾娃听到响动，从床上坐起来，杨树也得以看清楚她的样子。她的面部、手以及脚好像是用生物材料制作的，十分精致看起来与正常人没什么不同的，但除此之外她身体其他部分都包裹着银白色的金属网，尤其是后脑的地方，那里是半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有个淡蓝色的东西闪着微光。

艾娃走到玻璃隔墙前好奇的打量杨树，杨树也打量这个机器人。她的面部很漂亮，杨树以前也见过一些会做表情的机器人，那些不仅表情古怪还很做作，简直是恐怖谷最好的说明。艾娃的表情自然而且带着自己的性格，好奇的表情微微侧头，像个纯真的小女孩一样。

“你好。”杨树首先开口道，“我叫杨树。”

“你好，我是艾娃。”艾娃也和杨树打了个招呼。

“我看到你刚刚在睡觉？”

“是的，一般这个时间我都会午休。”艾娃找了个椅子，坐在离玻璃隔墙不远的地方。

杨树转身也想找个椅子，这时才发现内森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

“你会做梦吗，梦到什么？”杨树把椅子拖过来，和艾娃闲聊。

“一些模糊的东西，说不清楚。”艾娃摇摇头。“你呢，你会梦到什么？”

“各种东西，同事、朋友什么的都会梦到。”

“你的朋友是做什么的？”艾娃好奇的把椅子往前移了移。

“商人之类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每天在做些什么。你呢，你每天做些什么事情。”

“我会画一些画。”艾娃说道，“我的桌子上堆满了我的画。”

“画的是什么？”

“大部分是对着镜子画的自己，还有一部分是画的想象的东西。”

“想象的什么？”

“想象的外面的世界。我从来没有出去过。”

“我可以看看嘛？”杨树问道。

“可以，不过只给你看一张哦。”艾娃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画稿，举着给杨树看。那是一个类似于概念设计的东西，一些东西像石头，一些东西像植物，揉杂到一起又看不出来像个什么。

“这是什么，我看不明白。”

“也许是一个小型景观室，我不知道怎么称呼它们。”艾娃把画稿贴在玻璃上，“我画的还好吗？”

“很有趣，我指那些你处理自己想象的地方。”

“谢谢。”艾娃露出开心的笑容。

“和你聊天很有趣，艾娃，不过我要先离开了。”杨树感觉找不到什么话题了，为防尬聊找借口开溜了。

“你还会再来看我吗，我在这里有点孤独。”

“会的艾娃，我会再来看你的。”杨树说完走出了房间。

杨树在客厅找到内森的时候内森依然在喝酒，这家伙真是个酒鬼。

“你觉得她怎么样？”内森醉眼朦胧的看着杨树。

“艾娃？我觉得很好，她说话比我见过的那些聊天机器人强多了。”

“她不是聊天机器人。”内森摇摇头，“那种只会机械回复的破玩意儿就算回复的再合适，也只是一堆代码，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东西的代码。”

杨树安静的没有说话，他在想如果艾娃不是用代码写的，那她是什么？

“你先回去整理一下思路吧，晚餐时候见。”

“好，晚餐时候见。”杨树说完转身回自己房间去。

走在昏暗的走廊时，一个黑影突然从远处一闪而过。虽然很快但是杨树看的很真切。

“那是个什么东西？好像还会在墙上跑？”

杨树立刻追过去，转向黑影消失的走廊那头。

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在左手边有一个房间，门上灯是红色的。杨树鬼使神差的走到门前，让面板扫描自己看能不能打开门。

“杨树先生，您没有权限访问此房间。”

果然打不开。杨树心里叹息一声。

“我虽然没有限制你的活动范围，你可以随处转转。”内森的声音突然从杨树身后传来，“不过有些房间你还不能进去。”

杨树转过身，内森就在后面的走廊中。

“好的，我知道了。”杨树点点头。

天慢慢黑了下来，杨树坐在房间里通过阳台的透明玻璃看着屋外，屋外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一望无际不知绵延到哪里。杨树看着漆黑的树林深处，突然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自从他有了恶魔的身份后他对黑暗中东西就很敏感，而现在在丛林深处的黑暗里好像潜伏着什么东西。因为没有望远镜杨树只能靠肉眼观察远处的场景，屋外远处模模糊糊好像是有个人影盘坐在树下，至于是男是女杨树就看不清楚了。阳台的玻璃是单向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杨树盯了那个影子很久对方也没有动静，杨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只是一个类人形态的石头或者小树之类的东西。

到了晚饭时间，杨树离开房间在昏暗的走廊里去找内森。拐过一个转角后杨树看到了坐在餐桌后看着窗外森林的内森，他身边有一个穿着纯白和服的女性正在摆着日本料理。

“今晚看起来要吃生的了。”杨树如此想着，走过去坐在内森旁边的位置。

内森保持着看窗外的姿势，并没有回头看杨树一眼。窗外已经完全黑了，只能看着黑影的深浅来判断哪里是大地、哪里是森林、哪里是天空。

穿着和服的女侍者一言不发的为杨树摆盘上菜，杨树也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名侍者。身处苗条，脸型瘦削，妆容精致，散发出一种日本女性特有的干练感觉。这种女性看起来应该是那种做事利索、永远不会多说一句废话的人。

内森转过头来看到杨树盯着那名女侍者，向杨树介绍道：“这是京子。”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杨树朝京子点点头。

京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回应，她只是摆盘的动作微微一顿，看了杨树一眼，随即继续自己的工作。

“京子不会说话，而且她只懂日语。”内森说道，“当我和客户谈生意时她总是在场服侍我们，由于听不懂，她便不会泄露我们的谈话。”

内森用日语向京子喊了一句，京子点点头对内森微微一弯腰，拿着盘子退了下去。

“吃饭吧，试试简单的日本料理。”

杨树看着面前的饭团寿司，学着日剧里说了一句：“我先开动了。”然后挟起一块寿司在料盘里沾了一下放进嘴里。

新鲜的微微有些凉意的寿司在口中化开，留下满口的鲜味。杨树并不是很喜欢寿司，主要原因是他喜欢吃热食。不过这种口感绝佳的寿司他也很喜欢，吃这个并不是为了饱腹，而是为一种别样的饮食感受。

杨树吃的开心，很快就把面前的寿司吃干净了。寿司虽好，但夹杂生鱼片的这种不常吃的人不宜多吃，内森挥挥手，京子端上来一份鳗鱼饭。内森只吃了寿司，鳗鱼饭是给杨树的。

杨树当然不会客气，开心的把鳗鱼饭扒进嘴巴里。这东西比中午的牛排、刚刚的寿司要实在多了，好吃又管饱，杨树吃的非常开心。

“虽然我去过很多美食餐厅，但像你这样吃饭吃这么开心的还是很少见到。”内森看着杨树消灭了鳗鱼饭，对杨树说道。

“味道很好，我很喜欢吃。这样微凉的夜色里吃一些有温度的食物让我感到很多慰藉。”

内森沉默着，环顾四周。这里坐落在别墅的高点，三面都是玻璃墙，顶上也是玻璃可以看清楚天空上的星辰，地面的玻璃地板则是搭建在岩石之上。远处有山近处有树，一面还有平静如镜的湖，这样素凉的夜色里的确很容易让人感到孤独与疏离。

“你倒确实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内森说道。“以后你随时可以去看艾娃，只要你每天陪她聊天时间不少于四个小时就好。”

“好。”杨树点点头，擦擦嘴。

京子踩着木屐过来把饭碟收走，“嘎吱嘎吱”的木屐声分外清脆。

杨树被凉凉夜色所惑，不愿多待，再了个见就离开了。

回房间的路上杨树刻意去客厅饶了一趟，翻了下冰箱从里面翻出一整件罐装的可乐，开心的提回了自己的房间。刚一进自己房间杨树就愣住了，刚刚吃饭的开心和找到可乐的开心全部消退。他呆呆的看着窗外，发现了一件很微妙的事情。

吃饭前看到的窗外的人形黑影不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