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湖泊，一叶扁舟竹筏停在岸边，竹筏上铺满了灼灼桃花。阿筠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雅洵放在扁舟上，她擦拭着雅洵唇旁的血污，一点一点，虔诚而又认真。

云九凰和鹿北野追到后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云九凰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去，也顾不得疑惑阿筠怎么会是一只鸿鹄鸟。

阿筠头也不抬，只是自顾自的擦拭着雅洵，“少爷最喜欢桃花了，他也最爱干净。他来时没人记得，去时总有人记得吧，云九凰，你会一生都记得他吧。”

阿筠开始整理着雅洵的衣衫，一丝丝皱褶都理得匀称无比，“我多么想一直陪着少爷啊，可是我连人都算不上，又怎能体会到人的感情。”

她将雅洵打理得干干净净后，从袖口中掏出一枚小铜铃，系在扁舟上。“云九凰，少爷要走了，他终于自由了，对他说再见吧。”

云九凰抖着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千言万语都冲向喉头，却到最后无力出口。

微风在湖面上轻轻荡过来，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漾起一层层涟漪，那一叶扁舟也随着这清风波浪轻轻晃动。

“等等……”云九凰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她想要给雅洵留些什么，至少不要走得这么孤单。

可是她寻遍衣衫袖口都没有拿得出来的东西，急得眼睛都红了，猛然摸上自己的头发，一把扯下束发的缎带，发丝铺陈飞扬，在风中凌乱飞舞着。她拿着缎带一步一步走到岸边，跪在地上，手指微微颤抖着触碰上雅洵的手腕。

他躺在铺满桃花的扁舟上，依旧清雅俊朗，睡得那么安祥，仿佛下一刻就会醒来，还会笑着跟她说，“我想吃竹笋糕。”

云九凰将月白色的缎带系在雅洵的手腕上，直到这一刻她才是深刻的明白，她在这个世间真的一无所有，想要留给他一件东西陪着他，都只能是一条微不足道的缎带。她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挫败与无力，眼眶绯红，可是眼泪却是落不下来。

“雅洵，我……我只有这个能给你。”她哽咽着声音，将缎带系在雅洵的手腕上，眼眸深深的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面容刻到心里去。

深吸一口气，她对着睡在扁舟上的雅洵一字一顿道：“雅洵，我一定会代你活下去，代你看看你的家人是何模样，代你活得通透，活得自由。从今以后，我便是你，是你那云家族谱上刻着的名字，云九凰。”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涟漪，竹筏上的桃花瓣也被风吹了起来，像是有人在回应。

阿筠起身，手掌轻轻推了一把竹筏，竹筏小舟顺水而下，翩然而去。

云九凰轻启朱唇，风声里，她轻唱：

“风是盾持缨动烽烟萦带，花是血溅五步抽尸踏骸，雪是尤及马革纷扬棺盖，月是寡言史官心思弗猜。

风是只如初见沉吟徘徊，花是人间四月醉倚青苔，雪是浸染红尘命数两拆，月是阴晴圆缺只影常在……”

她的歌声空旷幽远，送着那小舟渐渐隐没在山峦湖泊间。

不远处，帝泽倚靠在树干上，玄色大氅垂于树干下飘飘荡荡。他就着那飘远的歌声，仰头喝下一口酒，冷着声音道：“果真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