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其他人？”韩涵转身，双眼血丝密布，脸色更是狰狞如恶鬼一般。

“不是其他人？”

“廖羽伤成那样，你告诉我是她自己弄得？”

“嗯？小羽平时那么乖巧的人，你告诉我她自己在自己身上划了十几刀？”

“怎么可能！”

韩涵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尖利，仿佛能穿透耳膜！

她一把摁住洛明幽的肩膀，把她推倒了墙上，嘶吼道：“你说，可能吗！可能吗！”

“啊？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洛明幽被一把推到墙上，一头黑发散落，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我要报警，肯定是有杀人犯干的，我要让警察抓住他……对，抓住他！”韩涵浑浑噩噩地摸着手机，结果发现出来的太急，连睡裤都没换！手机更是没有带！

“该死！”韩涵低声骂了一句，眼角瞟到洛明幽手中的手机，连忙扑了过去。

“洛明幽，快报警！都过去那么久了，杀人犯肯定都逃了很远了！再不报警，肯定就抓不住他了，快报警啊！报警啊！”

洛明幽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女人，她实在想不通，廖羽和韩涵究竟是什么关系！

“可以请两位安静一点吗？在手术室门口吵闹可能会影响医生发挥。”一名粉衣护士走了过来，语气不太好。

现在急诊部没什么人，医院的构造又是那种一点儿响动都会无限放大的。

那位护士也是被吵得忍无可忍了。

“抱歉。”洛明幽抬起头露出张苍白的脸，勉强扯起一个微笑。

此时，韩涵还在她怀里，有气无力地扯着她的衣服。

打发走护士，洛明幽也没扯开扒在她身上的女人。

看着医院洁白的墙壁，眼神很空洞。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一直在外旅游的父母，连过年也不回来。从来没有在廖羽家里看到过她父母的照片。”洛明幽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让韩涵听得清清楚楚！

“廖羽的家里有一个房间被警告过绝对不准进！还有啊，三室一厅的房子，只有廖羽一个人的生活痕迹，空洞的可怕……”

不知何时，韩涵的身体已经不在颤抖，安静地趴在洛明幽怀里，乍一看就像一对情侣似的。

走廊安静下来，只余下轻轻地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洛明幽把韩涵拉到椅子上坐下，又把挂号的单子塞到她手里。

“我先走了，家里人还等着我呢。廖羽……醒了的话，就给我打个电话吧。”洛明幽也不管一脸怔愣的韩涵能不能听见，反正她说完就走了。

然而……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对不起，我刚刚失控了。”只听声音的话，她好像确实冷静下来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陪我说会儿话。”

“……”洛明幽没有拒绝，端正地坐在她旁边，做出聆听的样子。

倒不是好奇，只是刚刚她确实也有些生气。明明是她把廖羽救了的，再崩溃也不能这样吧！弄得好像她才是犯人一样！

但仔细想想，韩涵这样，她也不放心就把她留在这照顾廖羽。这不是让一个轻度“神经病”照顾一个重度“神经病”吗！

虽然这样说有些夸张了，不过以韩涵的精神状态……这还是没看见廖羽呢，那看见了她身上那些伤口，那不得疯啊！

见洛明幽没有拒绝，韩涵抬起头扯了一个苦涩的笑。

“谢谢。”

有些东西憋在心里，憋久了，人确实会疯啊。

“小羽……其实是我姐姐的孩子。我们家有三个孩子，还有一个是我弟。”

“以前啊，家里穷。虽然我们爹妈不是特别的重男轻女，但是当家里只有条件送一个孩子上学的时候，他们还是选择了弟弟。”

“但是我姐听说了之后，就跟他们说。她出去打工，但是挣来的钱要给我读书用！”

“家里还能有一个孩子能读书，爹妈也挺高兴的，第二天就把姐姐送出了村。也没考虑一个12岁的女孩怎么在城市里生存啊！”

“或许他们考虑了吧，但不管怎么说，姐出去了，我和弟弟也能上学了。”

韩涵嘴角的笑容越发的苦涩起来。

“渐渐的，姐姐打回来的钱越来越多，人回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再后来，我和弟弟上了不同城市的大学，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起来。”

“但是啊，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呵呵呵……你知道吗，不久之后，我弟谈了个女朋友。你知道是谁吗？是我姐！是我们的亲姐姐啊！”

“可笑吧？我姐出去打工的时候，我弟才六岁啊！他哪里记得到我姐的样子？我姐又怎么会知道他长大后的样子？”

“你说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咳咳……”韩涵在椅子上笑得歇斯底里的，眼泪和着鼻涕一道挂在脸上。

“……”洛明幽在一旁无语极了，廖羽的身世跟电视剧一样！还是拿出了一包纸给她。

“谢谢。”简单擦了一下后，韩涵继续讲故事……

说实话，洛明幽不想听下去了，感觉继续听下去，她会抑郁的。

“还有最可笑的呢，后来啊即便是他们知道了他们的关系，竟然还是选择了在一起！他们私奔了，抛弃了父母，抛弃了我……”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我的父母崩溃了，他们在家里骂了那两个人几天几夜！说实话，那时候我是快意的。”

“看！这就是你们捧在手心里的儿子，看看他们做了什么？和自己的亲姐姐私奔！”

“他们走了，爸妈根本就不待见我，从小就是。可笑我还要赚钱养着他们，养到他们死，那两个“不孝子”都没回来看过一眼！最后啊，给他们办了葬礼，收拾好行李，我就开始找他们。”

“我找了七年，换了三个城市，送走了两届学生。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他们，但是就像是一种执念，不找到他们不罢休一样。”

“我顺着以前姐姐寄回来的信中提到过的城市，一个接一个的找。事实上我根本没抱着能找到他们的希望。但幸运的是，就七年，只有七年啊。我就在这里，首都，遇到了他们。”

“他们看起来很幸福，还有一个孩子，就是廖羽。他们很幸运，廖羽很健康很活泼。”

“小羽原来不喜欢学习的，她的妈妈吃过没文化的亏，她的爸爸尝过有文化的甜。于是啊夫妻两用尽了办法，逼她学习，可惜她还是隔三差五的逃课泡吧，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勾搭。”

“我其实没有和他们相认，明明找了他们那么久，但是找到了，却又怕了。我就每天到他们住的地方晃悠一圈，看看他们在做什么，看看小羽又惹了什么祸。”

“那段时间，他们看着就很幸福，我也很幸福。”

讲到这儿，韩涵的脸上也露出一抹微笑，彻底的沉浸在了记忆中去。

但是很快，她的脸色又变了……

“但是啊，这段好日子没持续多久啊。那天他们准备来一趟自驾游，出去散散心，不带着小羽。我猜他们应该是放弃了，才出去旅游的。”

“我本是准备在路上和他们相认的，但是啊，幸好那天我跟着他们去了。但我也希望，那天我没去呢，我甚至希望我还没找到他们！”

“我亲眼看见……看见他们，被一辆货车撞上，汽车变形，人也跟着变形。两个人扭曲成两团血肉，模糊不清……”

“……”后面的事她不用说，洛明幽都能猜到了。

“我还没有和他们说，我原谅他们啦；还没说，这些年我有多想他们；还没说，爸妈已经走了……好多事……好多事都还没来得及说啊……呜呜呜……”

……韩涵再一次哭倒在洛明幽怀里，这都让她觉得韩涵是不是故意的了……

韩涵哭着，洛明幽则看着墙壁发着呆。哭出来也好，至少能把那些憋着的郁气散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廖羽那儿就说的通了。

洛明幽突然想到。

既然廖羽的父母是近亲结婚，那么可能廖羽身体没什么问题，那精神呢？

本来就是爱混的，骤然遭到父母死亡的打击，很可能韩涵还把他父母是亲姐弟这件事告诉了她……

那么双重打击下，正常人都有可能出问题，更别提可能更加脆弱的廖羽了！

感受到，腿上的颤抖小了，哭声也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韩涵平稳的呼吸……

你倒是安心睡了，你侄女儿可还在手术室里呢！

看着这样的韩涵，洛明幽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摸了摸韩涵身上薄薄的一层外套，这样她明天要是不发烧，她洛明幽跟她姓！

还是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包在她身上。

精神力真是个好东西，冬暖夏凉的……

正巧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