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难虽未明，但ARNOLD由亮领着转一圈，已大致有底，回到院长办公室后，他直言不讳：“周院长，这楼已有多处墙体裂缝，听亮屋顶补漏也补了好几次，这楼怕有些年数了吧？”

“是的，也许过不了几年就成危楼，不宜住人了。”

ARNOLD听罢，透过窗户望向后院，那里是一大片荒地，地虽荒着，但面积很大：“这幢楼实在没有翻修的必要，要不后院盖幢新楼，新楼盖好，旧楼就此拆了，以免留下安全隐患。”

院长和亮都没想到ARNOLD口气这么大，半信半疑地对望一下，亮年轻性急，抢先问话：“真有这可能？”

“当然！”ARNOLD得斩钉截铁，继尔转问院长，“周院长方便提供这的平面图吗？”

院长取出杂物间钥匙递给亮，：“麻烦亮帮我跑一趟，应该是入门右手边柜子顶上，一棕色纸箱里。”

待亮走开，院长起身关好门，回到位置，再从抽屉里拿出图纸，ARNOLD有一扫而过的惊讶，但并没多问什么。

“张先生，我看您是位办实事的人，相必风云也是家办实事的企业，所以才敢厚着脸皮我的想法。你们如果真能在后院盖楼，能不能多盖几层，把这敬老院档次往上提提。

“敬老院是通俗的叫法，叫得好听点，叫颐养园。这类颐养园门槛较高，都是有钱人康复理疗，颐养年的地方，市里已有一家，但200床位不到，供不应求，做为省会城市，仅一家是远远不够的。

“这里离市区不远，正是闹中取静的位置，我想，何不以富养贫，以颐养园养敬老院，我走后，敬老院也罢，颐养园也罢，都给贵司，贵司未必能从中营利，但总不至于亏。

“我只一个要求，请留一层给孤寡贫困的老人，目前我们这，都是这样的老人，请不要折腾他们，让他们在这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周院长一口气完，五指梳在头上轻轻滑过，带出一摞银发，他把银丝放桌上，：“最近掉发很利害，也许头发还没掉光，我就走了。”

ARNOLD心里一惊，话却好听：“周院长笑话，我看您身板硬朗得很，定能长命百岁。”

院长从容笑笑，：“跟我同辈的都走得差不多了，我能活到现在，早已知足。我不怕死，也不忌讳谈论生死，但我走后，这里怎么办，这些老人怎么办，我真的放心不下！”

“放心，您的设想大胆新颖，我们会认真考虑的。”

正着，亮急得满头大汗地敲门进来：“周院长，我找半都没找到，怎么办？”

院长起身，从桌上抽几张面巾纸，至亮跟前，脱下他的帽子给他头上擦擦：“看我老糊涂，刚想起锁抽屉里了，张先生正看着呢。”

院长擦得很仔细，亮接过纸，在头上脸上糊乱抹几把，又把帽子戴上，：“在就好，就怕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弄丢了，待会儿我去复印一下，原件您可得收好喽！”

院长给他正了正帽子，笑着：“我一定收好，以后，你一定也要常来啊！”

亮正要满口答应，忽又觉得院长的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别扭？他正寻思着，ARNOLD递给他平面图：“亮，时间差不多了，复印好我们就走，还得赶去中介那边。”

回去路上，ARNOLD不似来时话多，亮看出点端倪，心着问：“张先生，是不是后院新楼有难处？”

“没！我在想别的事情。”ARNOLD顿了顿，问，“你每周来这吗？”

“每周至少一次，每次都带蛋糕，心岑总是变着花样做蛋糕给老人，他们都夸心岑心灵手巧，还……”亮欲言又止，呲牙笑笑。

“还怂恿你赶紧把这心灵手巧的姑娘给娶了，让他们在有生之年，亲眼看到你们喜结连理，对吧？”

亮脸上露出惊讶和佩服之色，还没开腔夸句“好利害”，ARNOLD又开口了。

“别这样看着我，相对那些老人家，我这只是聪明，他们积攒了一辈子的经验，练就了一双火眼金金，貌似糊涂，只是倚老装老而已，其实心里一面明镜似的，还有什么看不明白？”

ARNOLD讲到这，突然叹了一口气，叹得亮有些莫名其妙，ARNOLD没待他反应，又突然话峰一转。

“你他们会不会闹洞房？一群老人大闹洞房会是怎样的景象，是不是很让人期待？”

ARNOLD本想激激亮，却把自己激动了，他翻出平面图摊开，指着后院位置：“你跟心岑什么时候结婚，我就什么时候给周院长新楼设计图。”

亮有前车之鉴，先取下帽子，怕这家伙，把心里的话，该和不该的，竹筒倒豆子般全倒出来，但一脸的瞠目结舌，不必帽子翻译，也可理解个大致，无非：这游戏怎能这样玩？新楼的命运怎能握在我们手上？

“亮，你手上这枚戒指对老人们的冲击力，不亚于这顶会话的帽子，戒指虽，却是个实物，落谁心里都是实实在在的盼头，他们在用倒数的生命盼着呢。回去跟心岑谈谈，不定她比你更盼着结婚。”

亮听完，先犹豫地伸出左手，再大方伸到ARNOLD跟前，无名指上的戒指又又便宜，却也自有它的光芒。

亮冲ARNOLD笑笑，大男孩式藏不住喜地抿嘴乐呵，但他的笑倏忽停在ARNOLD左手上，目光从手上转ARNOLD脸上，与ARNOLD眼神交汇的一刻，亮的笑，在仓惶中收尾。

ARNOLD五指张开，盯着左手无名指，：“我也想像你一样，一求婚就成了，一买戒指就戴了，一戴就再不摘下了！”

ARNOLD最后看了眼左手，五指并拢，在平面图上捶捶，眼望窗外，做了个很深的呼吸，这个呼吸在亮看来，是发自心底的一声叹息，很沉重很压抑的叹息。

亮重新戴上帽子，问：“你很爱她？”

“是！”ARNOLD依旧望向窗外，轻声而坚定地回答。

“吵架了？”

“是！”ARNOLD顿了顿，回头望向亮，淡淡笑笑，“问题。”

但他笑中的无奈，没逃过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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