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爹……”

董虎正在与将领们低声商议着是先逼降济阴郡各县，还是继续急行军杀入山阳郡，董白小腿飞快过来，也让一群将领齐齐转头。

“爹爹，白儿抓住了曹操的手下！”

“哦？”

董虎看向将领们，笑道：“咱们还都没老呢，孩儿们竟然也立了大功！”

“哈哈……”

众将一阵大笑，董重上前蹲下，拉着白儿小手，一脸的笑意。

“白儿抓住了谁，不会又是曹操的妻妾吧？”

听了董重如此说，包括董虎也不由笑了，所有人都知道董重曾抓住过曹操的妾室卞夫人，可小董白却连连摇头。

“不是的，白儿抓住了荀彧，他说他是兖州治中。”

董重不由回头看向董虎和一干兄弟，脸上也带着些诧异。

“还别说，白儿还真抓住了一条大鱼！”

众将齐齐点头，若要算起来，军中不少将领都知道颍川荀彧、戏志才、郭嘉、陈群四才子，只是对四人的观感并不是很好。

多年的征战厮杀，董虎早已过了对“历史”人物崇拜、忌惮阶段，即便抓住了曹操本人，心下也不会有太大的波动，但他还是很意外白儿能在定陶县抓住了荀彧。

与曹操打的是一场遭遇战，曹操招降青州军的时间太短，即便在《三国》官渡之战时，曹操动用的兵力也不过是两三万，官渡之战对于袁绍来说或许不算致命，可对于曹操来说就是一场生死战，如此要命的厮杀，他才拿出两三万兵马，可见他内心里也不认为青州军的战力，或者说他忌惮境内再整出张邈、吕布事情来，需要更多兵力弹压兖州、豫州地方豪强。

世有因缘果，兖州上下迎立曹操，之后又齐齐反叛，并非只是因为曹操杀了边让，百万青州军涌入兖州，曹操是没办法供养的，只能纵兵抢掠，之后还没过一年又与徐州陶谦开战，连屠五城，数十万男女老幼皆死，次年曹嵩被杀，曹操再次攻打徐州……原本用来屯田的青州军却没有老实在地里种地，而是连连攻打徐州，打仗的钱粮从哪里来？只能是兖州各大家族，只能是兖州百姓，再加上曹操如此血腥屠戮徐州，兖州上下不怕吗？

董虎知道，当曹操纵兵抢掠的那一刻，兖州各家族就已经不满了，若没有外部势力的介入，曹操手握十万青州军、百万青州流民的支持，兖州境内任何一个家族也无法与他对抗，只能与董卓当政时朝臣们忍气吞声一样，可若有外部势力介入后，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形，正如现在，董虎攻破了冤句县，半道击败了曹操三万援军，尽管定陶县内还有曹操留下的万卒，可当他步骑三四万大军杀到城下后，新任兖州牧张邈也只能老老实实开城投降。

他不奇怪张邈开城投降，在两三日内，曹操六万大军几乎被他全歼了，张邈就算想坚守，城内兵卒、大家族也不愿，他们也怕董部义从对他们下死手。

董部义从崛起的时间早一些，世家豪门虽然对临洮小儿不屑一顾，私下里却极为重视，对董部义从的品行不算陌生，知道一旦反抗，凉州蛮子或许不会对底层百姓、底层兵卒下死手，但一定会在他们脑门上来一下，一定会夺了他们的田地。

不反抗还罢，还能好言好语相劝，可一旦反抗，董部义从一定会更加强势，当年颍川郡就是不合作，董虎就把颍川郡所有麦子扒拉到自己战利品当中，谁割就是谁的。

当董虎三四万精锐杀到定陶县后，没了底气的张邈也不得不开城投降，但他很意外荀彧怎么没能逃离？与一众兄弟商议了下后，决定兵分两路，由日夜赶来的徐荣、董重、董罴、董放、孙牛攻打山阳郡，由李傕、郭汜、典韦、武安国等人拿下整个济阴郡各县。

济阴郡治所定陶县已经开城投降了，拿下各县也成了顺理成章，董虎则留在定陶收拢俘虏、安定人心，直至送走一干兄弟后，这才带着小董白来到一处不大小院，见到面无表情的荀彧，看到他也饮用起清茶来，不由笑了。

“呵呵……”

“一人一茶一心境，一花一草一世界，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啊……”

董虎很是随意盘膝坐在低眉不语的荀彧面前，见他只顾自己饮茶，很是不客气将他面前的瓷盏拿到手里，正待自顾自泡茶，手上却是一顿，不由反转察看……

“你虎娃也是战阵悍将，难道还怕荀某毒杀你不成？”

董虎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荀彧，向他展示了一下手中瓷盏，脸上挂满了笑意。

“知道吗？咱看到这个瓷盏时，咱心下开心至极，因为这是咱在廉县弄出的顶级茶瓷。”

“呵呵……”

“不怕文若你笑话，咱就与那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一样，老农总是舍不得吃掉上好的黍米，总是卖掉换钱，自己则吃拉嗓子的麦子，咱也差不多，着实不舍得用顶级瓷器。”

“太贵了！”

“一对五万钱！”

荀彧不由一愣，他虽然知道面前瓷盏肯定价值不菲，却也没想到曹操会送给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

“可惜了，茶具虽好，文若你却不懂茶。”

荀彧不由抬头去看，董虎冲他笑了笑。

“茶是君子，亦是人生。”

“茶要雨露前采摘，要经过炒制……正如一个人要在磨难中成长，只有经历过火焰炙烤，经历过磨难折磨后还不改其性，依然散发清香淡雅品性，如此才是君子。”

“第一泡，清香。”

“第二泡，厚朴。”

“第三泡，甘甜。”

……

董虎当着荀彧的面冲泡茶水，笑道：“泡茶可不是你这样的，你的茶没有经过炒制，涩苦味道较重，也没有什么茶香……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在咱面前整了这些苦茶，向咱抗议不满吧？”

荀彧抬眼看了董虎一眼，说道：“你董西宁若喜欢饮酒，荀某让人取来就是，只是荀某没想到你会如此无耻……”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爹爹教你泡茶，你还骂爹爹，信不信……”

听到荀彧骂人，一旁站着的小董白不乐意了，就要拔出腰间匕首似的短剑，董虎没想到小丫头还有这般烈性子，慌忙伸手阻止，荀彧眉头却有些不悦、厌恶皱起眉头。

“果然是残暴之人。”

听他这么说自家孩儿，董虎就有些不悦了。

“文若这话怎么说的，白儿虽然刚烈了些，可也没有说错，咱一脸笑呵呵教你制茶、饮茶，没有得罪你吧？你怎么能开口骂咱‘无耻’呢？”

董虎典型的家长心态，就算自家孩儿冲动说了大实话，要教导、训斥，那也是他这个阿爹来教导，更何况，自家孩儿还是维护他这个爹爹。

荀彧鼻孔一阵粗气直冒，猛然站起，指着董虎大脑袋恼怒。

“去岁青州贼侵入兖州，百姓惨遭战乱，流离饥困着无数，正值兖州百姓饥困之时，你却在夏收之时杀了过来，难道不无耻吗？”

小董白见他一个俘虏还敢大骂爹爹，上前就要争论，董虎慌忙伸手拦住，又揉了揉她小脑袋。

“君子不器，成己达人，知白守黑，卑以自牧，天道无亲。”

小董白年岁还小，眼中有些茫然不解，荀彧又如何不知？

“呵呵……”

董虎很是溺爱揉了揉董白小脑袋，看向荀彧时，脸上多了些郑重。

“文若，咱也不想与你辩解什么，你是颍川名士，心下自然知道咱为何要兵入兖州，解不解释都那回事。”

董虎提着陶瓷茶壶为他倒着茶水，荀彧皱眉了数息，这才默默坐下……

“若咱说，咱始终趴在并州、凉州，一步也不踏入中原之地，天下五千万人丁，数十年后，剩下者不足一千万，你荀文若会如何作想？”

荀彧蹭得站起，一脸骇然看着默默饮茶的董虎……

“咱若说，咱不踏入中原一步，今岁秋冬之时，曹孟德会连屠徐州五城，数十万男女老幼皆死，血水会染满泗水百里，堆积的尸首会让泗水断流……”

“来年春时，曹嵩会死在陶谦手中，夏天麦收之时曹阿瞒会再次兵入徐州，会再次对无数徐州百姓举起屠刀……”

“文若，你又如何作想？”

……

“知道咱为何要前往并州戍边，知道咱为何如此与匈奴人、鲜卑人、羌人血拼吗？”

“知道咱为何会毫不犹豫逼着河湟羌自相残杀，知道咱为何会毫不犹豫剁下羌胡蛮的头颅、手指吗？”ωωw.cascoo.net

……

“因为咱知道，若咱不这么做，若咱始终趴在河湟谷地放羊，曹操的儿子会开创一个曹魏王朝，一个仅存世几十年的短命王朝，之后就是司马家族宰了曹家小儿，创建了一个司马晋王朝，再几十年……匈奴、羯、鲜卑、羌、氐会屠戮整个江北之地……”

“呵呵……”

“文若，你荀家子孙，到了那时，或许会成为自己行走的牛羊，是以人为军粮的时代。”

董虎抬头看向双手颤抖不已的荀彧，盯着他苍白脸颊，咧嘴露出森白牙齿。

“呵呵……”

“你荀文若肯定是不信的！”

……

“呵呵……”

“这天下，真正忠臣，真正能让咱敬重、高看一眼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卢植卢子干。”

“另一个……”

“就是你荀彧荀文若。”

……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们是殉道者，是大汉王朝的殉道者。”

董虎扶膝站起，拍了拍他有些消瘦的肩膀。

“咱知道你看不起咱，也知道你的品性，知道你是大汉朝最后的忠臣，咱不强迫你，也不会阻止你继续追随曹操，更加不会拦着你前往襄阳，你想投靠谁就投靠谁。”

“在咱这里，你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