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一中有一大神迹，就是老师们的判卷神一般的速度。

语文往往是第一门考试，中间空档休息半小时，第二门考试开始的时候，监考老师已经带着装订好的卷子进来改判了。

于是考完的第一天，各科老师就开始陆续叫自己的课代表去办公室统计分数录入成绩，当天下午分发试卷出整体排名。

厚厚的一沓整齐的A3纸，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上，各个科目的最高分，年级总成绩的最高分，以及六十多人的各科成绩差距和排名，都一目了然，明明只是用了最基础的excel排版，思缪怀疑，整张成绩单都是讲台上微笑着的菠萝派的“杰作”。

“excelking”思缪暗想。

“缪缪！”有个活泼的声音在门口喊着，引得全班人注目。綦思缪站起身，和菠萝派连连鞠躬，然后捂着脸跑到门口，把女生拉到教室旁的楼梯间，“祖宗，小点声！”找了个台阶坐下了。

来喊她的女生叫夏果，两人的父母也算是旧相识，两个小少女在每个周末都会黏在一起，只不过因为住的远，她们从没在一所学校就读过，直到高中。

“果果，真好，你又是第一。”思缪靠在夏果的肩上说。

“也没什么，随便考考。”夏果的性子，放在其他人眼中，多会觉得她傲慢又得瑟。但思缪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对她而言，确实只是随便考考，就能够稳稳地坐在第一的位置不动摇。

这样的情景从初中开始，每次统考，老师都会在公布完学校年级第一的成绩后，念一下夏果的成绩——她一般都是全市第一。大家会配合着老师念出的每一个数字“啧”上一声，然后老师会满意的点点头，这样的反应已经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人和人的差距，实在是够大。

一中的竞赛班，会在中考前两个月举办一次考试，考试内容是高中的竞赛题目，只有五十个名额，这样可以提前录取一些优等生，帮他们，也帮别人，都免去一份中考的压力，全市的“好学生”都会挤破头去参与这样一次竞争。

綦思缪也参加过这次考试，只不过100分满分的卷子她只答了四十多分，录取成绩要到60，而夏果几乎考了满分。

放在初中，成绩差距不会太大，但直到那次考试，思缪才真正意识到夏果的脑子里，装的可能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东西。那次考试之后，夏果只再参加过一次全市统考，总成绩上离满分只差了7分，再之后，她就放假回家，提前开始享受暑假了，偶尔无聊的时候会去思缪的学校门口接她放学，然后一起去思缪家吃晚饭。

好在思缪妈妈也没因为夏果给过她压力，“按部就班就好了”，这是父母给她的期许。

“那个赵胤怎么样，还是第二吗？”思缪想起了另一个传说。虽然那个男生看上去极其不着调，但是每次考试都会刚巧不巧，比夏果低6分，一直稳稳考着第二名的男孩子。

思缪甚至怀疑，他才是真正的高手，强到连自己的考试分数都能调控。再想想，又觉得不合理，他又怎么能知道夏果会考几分呢。

“是啊，现在在教室里吐槽我呢，所以我就来找你啦，你怎么样？”夏果从兜里拉出两根红绳，开始编手链，她的每个举动都让人意想不到。

“我一如既往的，比想象中好，比你差……怎么样，该介绍给我认识了吧？”思缪很少会有社交恐惧的时候，她喜欢谁，想要认识谁，都会直愣愣地说出来，并且尽可能地主动。

“谁啊？赵胤吗？走啊，我带你去，上次和他聊天，他听说过你的。”夏果揣起红绳，起身就拉着思缪上楼——由于竞赛班里坐着的人的脑子都太宝贵了，学校甚至给他们留出了单独的楼层，将差别待遇进行到底。

夏果在门口只是清了清嗓子，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抬头望向门口，她冲他招了招手，那人立刻起身出来。

和传闻中的吊儿郎当的形象倒是相符，只不过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天才。

当然，长得漂漂亮亮的夏果，更没有拥有一张学霸脸。

“綦思缪，我从小玩到大的闺蜜，你说你认识的；赵胤，千年老二。”夏果算是给两个人做了介绍，被赵胤敲了一下脑壳，“不是说好了嘛，不许这么叫我。”

缪缪笑着和这人打了招呼，然后余下的几分钟就在看着两个人打闹。

她早就听说过这个男生，和夏果一直在同一所学校就读，好巧不巧也总会报到一个课外班，夏果总是厚着脸皮去问他，是不是暗恋自己所以一直会拥有这么多的巧合，却总是被对方一个白眼骇的老老实实。

思缪听她提起过这人许多次，如今一看，他确实值得被提起，只不过夏果提及他的理由，应当不只是“竞争对手”这么简单。

预备铃响，回教室坐好，开始仔细研究这次的考试结果。

綦思缪总觉得在高中阶段，所有人都没有隐私，个人特点都写在那一张成绩单上，数学成绩差会被人认为脑子不够灵光，语文成绩差则会被认定这人情商不过关，她会小心翼翼的注意每个人的成绩，毕竟高考这条路上，这些人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她知道别人也在这样注意着她。

成绩单上，学号倒数的綦思缪这次考了班级第18名，年级121，中规中矩的成绩，可以稳妥的回家拿给父母看。

只不过班级第一有点出乎大家的预料，学号68的荣义，却跻身进了年级前二十。

他本来就受欢迎，现在身边的围着的人稍稍有点多，几个女生佯装在看他的解题思路，但綦思缪看到她们的眼神在不停的飘到他的身上，荣义回答她们的问话时，也没怎么抬头，但思缪觉得他嘴角好像有一丝笑意，不会被人察觉，可她就是能够清晰的看到，或者说，感知到。

他也知道的吧，自己很受欢迎。

“你怎么考得这么好？”晚上思缪和荣义聊天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发问了。

“我当初考竞赛班没考上，中考赌气，语文空了半面卷子没做。”

“怪不得。”

“怎样，厉害吧。”

荣义和她聊天的时候，偶尔会臭屁一点，和他在学校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太一样，这让思缪感觉欣喜。

她知道了他中考有空半面卷子，但他不知道的是，中考前三次模拟考，思缪因为青春期的叛逆心理，都故意空了半面卷子不写，这样的巧合，更让思缪觉得，自己或许对他而言，与众不同。

虽然这些巧合听上去都有些牵强。

綦思缪整理好自己的卷子，装进文档袋里，长舒一口气，这第一次大考，才算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