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之瑶把刘项拉到一边，还没开口问，他就自己说了。

“你可别给我找事儿，我在水泥厂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明白吗？”

“什么事？”

“哎呀，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刘项抓了抓头发，“你难道没有意识到吗，现在不是建多少厂，生产多少物资，安置多少人的问题。我们需要的是革新，理念的革新，技术的革新，思想的革新，新的东西才能给这个大陆带来新的活力。”

“对啊，可是不工作不学习，怎么能完成革新呢？”

刘项呔了一烟：“数量的增加不会变成质量的突破，这个你懂吧。建再多的烧砖厂也只能烧出更多的红砖和青砖，绝不可能变成工程复合材料；建再多的兵器作坊，弓箭大刀也不会变成步枪火炮；你的饼干，无论怎么压实，没有膨化机也绝不会变成真正的压缩饼干。”

“虽然所有的质变关系看起来是有递进的，实际上每一个进步都难如登天，特别是对于咱们这种不专业的人。比如，你知道黑火药是一硝二磺三木炭，就在这个比例上来回试验，总能搞出还不出的爆炸效果；硝酸炸药同样有硝酸的成分，但却完全是另外一种东西，咱们知道，但凭咱们的本事，真的能做得出来？”

“还有蒸汽机和电磁这种划时代的创造，咱们小时候念书都耳熟能详，但真要你说原理，将他们在这个世界捣鼓出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为什么丁兆海，皇帝还有你那便宜老爹都一个劲的捣鼓制度革新？压根就是因为技术革新太难了，看不懂。但是技术革新才是关键！”

丁之瑶点点头：“嗯，我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这跟你拒绝去铁矿和兵器坊当厂长有什么关系？”

“你没听懂，我在搞技术革新啊！技术革新！让我安安静静的待在水泥厂里好好想想那些要命的化学式不行吗？”

“哈，你打算闭门造车，通过想象把二十一世纪的东西倒推回来？”

“啊，不然呢，这个世界除了我俩，谁还能有这本事？”

“他们自己啊！”丁之瑶仿佛没看见刘项急躁的神情，笑起来，“你不会是在地下埋傻了吧。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

“别跟我来段子！”

“不是，我是说认真的。”丁之瑶正了正脸色，“其实水泥就不是我搞出来的，我只是跟大哥说了这东西呈现出的效果和可能会使用到的配方材料，之后是他带人试验了许久做出来送我的生日礼物。”

“还有现在一区封顶用到的仿预制板，那是小满的主意。没有钢筋，就用其他能够承受得住重量的东西来代替，也失败了很多次，最后他还是想到了办法。可能质量上稍稍差点，所以我们最高只敢修到三层。”

“还有饼干，虽然是做不出压缩饼干。但秦家在学会这项技能之后，已经凭借自己开发出了一系列的新饼干，要不是这次出事儿的话，我们甚至都准备饼干单独从糕点中摘出来，做成一个系列的拳头产品。”

“刘项，就在我们在这里说话的时候，丁家村的博士们也绝对没有停止学习和研究，他们拆掉了留给他们的火枪，凭着我留给他们的那些想法，愣是让村里的铁匠一锤一锤敲出了一批火铳枪，虽然没有天命的手枪精致，但生产得挺快。”

“这一批枪现在在洛雨和邓铎手上，他们通过飞鹰跟我说了，准备找机会拿出来打赵允承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东西可能都还不是很好用，但他们都在努力的摸索，我觉得我们要给他们的是一盏灯，而不是一条路。他们自己会奔着光跑下去的，会比我们自己跑得还有劲。”

“可是没那么多时间了！”

“你有没有脑子啊，一个人在聪明也学不会所有的职业技能吧，但这个时代各行各业也有千千万万的聪明人，他们的经验和探索还比不上你一个理论都背不流的家伙？”

“你……呵——”刘项似乎再发火，额头上的青筋冒了几条，却又松弛下去，他失声笑起来，“我跟你在这儿叨叨什么啊，你说了算。”

“呔——”他抽了口烟，“不过，你对这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很有信心啊。”

丁之瑶也松了口气，她还真担心这家伙犯神脾气，那可吵不赢他。

眼见他退步了，连忙放缓声调，也笑起来：“不识字可以学习嘛，我这些孩子可是很聪明呢。”

“而且，成武大叔也是个思想开明，喜欢学习的人，我觉得只要方向不错，突破是迟早的，没什么问题。江城想要重新启用铁厂，我觉得可行。钢铁嘛，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重工业里的主角。

“至于兵器作坊，也不是没有必要，我大哥和祁战都在征募新兵，虽说主要的物资还是指着江州，但那边现在压力也大。京城能自己做点就自己做点，也有利于秩序恢复。”

“还可以打造一些明年春耕的农具。只有有人去做，就一定能涌现灵感和人才——诶，等等，你刚才说没时间了是什么意思？”

刘项叼着烟斗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之前我就跟你说了，我感到自己一直在衰弱下去，但由于没经过上岗培训，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

“用科技侧的技术来解释，大概就是地脉中的磁场很混乱，接下来的气候会越来越严峻，灾难大概也会增加。不仅仅是大凉，可能还有很多他们没有涉足过的地方也会变得多灾多难起来，一切都在走向衰弱。”

“大妹子，别的我不敢说，但如果大凉不能在十年之内突破现有的时代，光是自然灾难就能摧毁这个国家。到时候皇权也好，天命也罢，都不过坟墓里的孤魂野鬼！”

跟刘项的谈判取得了成功，但丁之瑶的心情却变得沉重了几分。

两人回到河边的时候，蒙佑和丁小满还在讨论学校的图纸，江城靠在一棵树上，看似在听他们讲，实际已经困得直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