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陷入沉思的萧辰，季无双摇摇头道：“这些东西离你还太远，不用想太多，眼下你最大的问题，应该还是魏国那档子事儿吧。”

长叹一声，萧辰点头道：“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先生，现在魏国那一摊子事儿，的确是让我挺为难的。”

季无双道：“就一点打算都没有？”

萧辰道：“也不是，有个名为庄舒的谋士给我出了一个计策，要我乘机拉拢边境五王，以曹驰为首对抗白祁……可我信不过他。”

季无双若有深意的一笑道：“那王爷就信得过我？”

萧辰没有去接季无双的目光，怕自己露出破绽，因为对季无双，萧辰同样有所保留，至少庄舒所说的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计划，萧辰就没告诉季无双，可脸上还是挤出一抹无比诚恳的模样道：“先生是我盟友的军师，而且我与先生并无利益纠葛，我相信先生定然不会害我。”

哈哈一笑，季无双摇摇头道：“在这个世道，对旁人毫无戒备的信任，有可能就是让你万劫不复的诱因，说不好，以后你就会因为今日对我的信任而后悔不已。”

萧辰一怔道：“那先生会害我吗？”

季无双沉吟片刻后笑道：“至少现在不会！”

萧辰点点头道：“我说也是，先生目光何其长远，又怎么会浪费这些无端精力在我这么个边陲小王身上。”

季无双一笑，重新坐到石头上道：“要说那个庄舒，的确是有些算计，只可惜他算漏了一条。”

萧辰一皱眉道：“愿闻先生高见。”

季无双深吸一口气道：“人心。”

萧辰脸色一变，季无双继续道：

“你想，若是真到了魏国六王，联合抵抗白祁的时候，那些个早已在自己封地上作威作福惯了的王爷，又怎么会甘心做他人的陪衬？”

“每个人都想成为这只联军的领袖，自然会有数不尽的明争暗斗。”

“到了那时候，你们刚刚联合起来的盟军，就会因为各自心怀算计而分崩离析，从而被白祁逐个击破。”

“萧辰啊，要说这天底下最危险的是什么，无疑就是人心了。”

萧辰皱眉道：“那依先生的意思呢，我应该怎么办？”

季无双摇摇头道：“我倒是认为，王爷不该思考未来如何对付白祁，反而该想想如何解决眼下永安的困局。”

“来的路上，叶寒已经将白祁的打算和王爷的决定都给我说了一遍，说实话，王爷这份明知不敌而迎难而上的气魄，让我心生敬佩，可若是放在理智的情况下去看待这个问题，我又觉得王爷愚蠢至极。白祁和黔国，显然是已经达成了合作，此时王爷拒不开城门，那便是同时得罪了白祁和黔国。”

“到了那时候，王爷才真是前有虎豹，后有狼群，说句不好听的，王爷的这个决定，很有可能会让永安万劫不复。”

萧辰摇摇头道：“可先生，若是真让黔国和白祁联手，到时候魏国覆灭，在黔国和白祁的强强联手之下，我永安又该如何自处呢，岂不是一样如同鸡鸭一般，任人宰割？”

季无双嗤笑道：“所以你就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萧辰哑然一笑道：“可萧辰愚钝，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季无双道：“若我是你，我就放黔国的军队入城。”

萧辰一怔道：“那将来……”

季无双摆摆手打断萧辰的话道：“白祁狼子野心，黔国那位女皇何尝不是？”

“真要是让他们覆灭了黔国，他俩之间的战斗，也就该开始了，王爷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只要白祁和黔国不能同心同德，那王爷将来就一定能在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总好过现如今以区区永安城兵马，去拦偌大一个黔国来得理智。”

萧辰诧异道：“那魏国呢？”

季无双道：“魏国存亡，和王爷有什么关系？这个问题，该是那位笼中皇帝曹询该去想的。”

萧辰砸了砸嘴巴，第一次体会到了这位毒士的狠辣，庄舒虽然也够狠，单只是对个人罢了，可这位毒士呢，一国存亡，对他来说仿佛就是鸿毛一样，无足轻重。

诚然，萧辰的确不在意魏国，可有一点，他了解永安，了解他父亲治下的军民，若是自己真放任黔国士兵入城而不顾，魏国如何他不知道，永安指定会先一步爆发大乱。最重要的是，那位埋骨青山的汉子，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开门乞和的懦夫。

有些东西，那是比生死更重要的。

萧辰眼睛微微一缩道：“先生，我若是执意要拦呢？”

季无双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萧辰如此执迷不悟。

摇摇头，季无双道：“战场之上，风云万变，一万对十万，或许有一胜的希望，可一城对一国，我却从未见过有全身而退的。”

“所以先生不看好我。”萧辰摇头自嘲道。

季无双道：“不是不看好，而是我从未考虑过这种做法，也没想过有人会非要坚守取死之道。”

萧辰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道：“先生，你今天就遇到了。”

哈哈一笑，季无双摇摇头道：“你还真是让我大出所料，天下人都说你是纨绔，一事无成，胸无大志，可偏偏是你这位被天下人唾弃辱骂的纨绔，做出了一个令我都敬佩又感慨的决定，这当真是世人皆看错了你萧辰啊。”

萧辰苦笑道：“其实在您之前，也有人劝过我不要和黔国为敌，只可惜我总觉得，作为纨绔，总该做出点常人做不出来的事情，那才叫有个性，到时候就算是死了，那也管叫那些个怀春少女提起我萧辰的名字，眼睛里都能淌出水来，想想那都是顶呱呱的帅啊。”

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萧辰，季无双仿佛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忽然站起身道：“也罢也罢！”

“我季无双一生，只为能做到的事情做过谋划，可从未遇到过你这么疯狂的人。可既然遇上了，我今日就陪你疯狂一把。”

“今日我季无双在此承诺，若是他日真能活着守住永安，我便替你谋下整个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