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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秋风渡

作者:锦与寻 | 分类:古言 | 字数:30.4万

第54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5)

书名:又是一年秋风渡 作者:锦与寻 字数:2303 更新时间:2024-11-16 22:52:19

惊鹊精心打扮成男子,刻意抹黑肤色,用胭脂在脸上画了一道胎印,还贴了一颗豆子大的痦子。

素蝶一次去窑子便罢了,竟然还要去第二次,她如何能忍?定要跟去看看,素蝶在醉生楼看上了哪位姑娘。

如此咬牙切齿地想着,忽闻有人喊她:“惊鹊,你去何处?”

这几日严季如狗皮膏药一般常常黏在她的身后,真是讨厌至极。惊鹊爱答不理地绕过严季,快步往外走。

严季觉得她的冷冽与众不同,也不生气,反而欢喜地追随她而去。直跟到醉生楼才晓得,惊鹊是来找素蝶的。

她对一众窑姐道:“可知易三虫在这里的相好是谁?”

“听说是白芷。”

“白芷又是谁?”

“是一个弹琵琶的清倌人。”

“叫她出来伺候!”

一众窑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互相对望一眼,窃窃私语:“奇了,白芷怎地突然成了香饽饽?”

桌面上银元一扔,窑姐们双眼放光,争先恐后地,嘴里都是谎言:“白芷这几日在闭门钻研音律,不会见客的。”

还是一个会雅乐的。

惊鹊暗自一比,自己除了唱戏,清倌人的这一套她全都不会。什么乐理什么乐器,均是一窍不通。但心有不服,嘴上不免刻薄了两句:“哟,清倌人,听着厉害,不还是妓么!”

“是呢,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这最虚假的人便是她了。”

惊鹊环视一眼,又问:“易三虫去了哪里?”

一窑姐道:“去后院找头牌姑娘了。”

“头牌姑娘是谁?”

窑姐使了使眼色:“喏,就是那个。”

惊鹊朝她的视线望去,墙壁上挂着一张广告画。画中的女子一头时兴的卷发,一抹轻纱拢着丰乳肥臀,若隐若现。右上角写着“醉生楼虞桃”。

惊鹊慌忙转过头来,啐道:“婊子就是婊子,骚的很!这等艳俗货色她怎会看上!这女人在哪里?”

那窑姐吸了吸鼻子,悄声道:“后院左边那个洞门进去就是。”

惊鹊行动之快,严季拉也拉不住。她冲到后院一脚踹开大门,瞥见墙上的鞭子,劈手取下往地上一甩,嚷嚷道:“贱女人!你给我出来!”

虞桃正在内房沐浴,听到刺耳的鞭声,惊得急忙顺了一件衣服遮上,躲在角落里窥看情况。只见一个又黑又丑的矮个男子挥着鞭子,寻仇一般四处鞭打。房内的一众摆设,什么书籍、花瓶、盆栽等等,都被她鞭笞了一通,嘴里还念念有词:

“婊子看什么书?认得字么!”

“这珐琅彩瓷器摆在这里也是跌了身价,看我来为它解脱!”

“这花开的这么艳丽,招招摇摇的,与那婊子无异!”

“竟把春宫图挂在正中央,简直污了我的眼!”

虞桃想起油画后藏的金银细软,连忙冲出去护住:“你你你你是何人!”

惊鹊收了鞭子,喝道:“把人交出来!”

虞桃心中盘算着,这人敢无法无天,或许有来头;但她二话不说甩着鞭子四处泄愤,这满腔的怒气,莫不是为白芷寻仇而来?

想到此处,她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她……她死了……”

霎时间五雷轰顶,惊鹊卯足了劲,将满心恨意融在鞭中,狠狠打在她的脸上:“你莫不是瞎说?她怎会死了?她怎能死了!”

虞桃失声大叫,捂着脸颊扑到镜子前。脸上一道蜿蜒的长痕如蜈蚣一般狰狞,从唇角延伸到耳根,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就这样被毁了。

她崩溃大哭:“我的脸!”

一回身抓了一把剪刀,拼了命地刺向惊鹊,却被严季一脚踢落。她望见严季眼中的杀意,不敢再妄动,缩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一句话也不说。

惊鹊以为素蝶是她害死,又一鞭打在她的身上,喝道:“说!你为什么杀她!”

虞桃战战兢兢:“谁教她……谁教她侮辱我……”

“所以……”惊鹊咬牙忍着泪,“你是怎么杀的她?”

虞桃见她扬起手中的鞭子,惊慌后退道:“是她!是她先拿花瓶砸我,我才用柳琴打她的……”

惊鹊逼问:“还要乱泼脏水么!她为何要用花瓶砸你?你若不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便打死你!”

“是……是我不小心打碎了她妹妹的骨灰盒,我真的是无心之失呐!岂料,岂料被她看见了,她不仅对我言出侮辱,还想杀了我!”虞桃抓住惊鹊的长衫下摆,求饶道:“我只是为了自保,才失手杀了她!”

惊鹊一脸错愕:“你说的人,是谁?”

虞桃茫然地仰头看他们,不明是何意思,也不敢乱答。

严季登时反应过来,知她说的人是白芷。但想着要给素蝶一个交待,于是套话道:“一把柳琴就能将人打死么,我可不信。”

“我……我还用了鞭子……”

“鞭笞而死?”

“谁知她那么不经打……别人打上几十鞭都无事,她十几鞭就死了……”

惊鹊本还在为打错了人而自责,但见她这般心狠手辣,顿时不觉得自己错了,竟生出了一丝给那枉死之人报仇的侠气。她抻了抻鞭子,活动活动手腕,不顾她眼里的惊恐,一鞭子狠狠甩在她的身上。

虞桃始料未及,不知这痛楚竟入皮断骨,疼得龇牙咧嘴瘫软在地上。

惊鹊冷道:“这一鞭就受不住了?还有十几鞭没打呢。”

严季心中一凛,被她冷傲的神情惊住。在她再次抬手之时,连忙握住她纤细的胳膊:“她自有警局来处置,你若打死了她,可不易脱身。”

惊鹊斟酌一番,担心拖累素蝶,便也就罢了。突如其来的侠义之心就此敛藏,又做回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惊鹊。

两人一齐走出醉生楼,徒步往秦淮河边而去。

严季赞叹道:“你的鞭子耍得真好。”

惊鹊不以为然:“我是杂耍出身,什么把式没练过,一条鞭子还能难的住我么。”

“杂耍练功太苦。”

“学戏练功也苦。”

严季喟叹不已:“看你柔柔弱弱的,不曾想吃了这么多苦。”

“这世道,有几人不苦?”

严季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他闻香循去,来到一户酒家前,拍了拍酒坛子,道:“这酒好!惊鹊,来喝一杯如何?”

酒伤嗓子,惊鹊不愿在台上丢脸故而从来不喝。她懒得与严季解释转身便走,但转念一想,每回都是她在家中望穿秋水似的空等素蝶,这次也该换她来等自己。

于是回眸笑道:“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