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破烂规矩

谁说文斗不能死人啊！

李星今天算是长见识了，他第一次知道人这种生物，能够对自身的存在报有多大的恶意。

“崔家首答其二！”

“‘八面来财’、‘红红火火’！”

两侍从高举着崔家托盘上的纸张，朝着在场的所有人铺开给人来看，随即大声地吆喝着。

甚至有侍卫向外跑去，对外宣传起了崔家做出的选择。

随着唱和声，一群仆从便立即在三方之间的空地上准备起来。

只见他们先是用几根碗口粗的木棍，现场搭建了一个奇怪的装置，形同一口棺材，但又分为上下两层，上层由一个带着数个轮毂的板车，板车的一头是一套简单的轮滑装置，而下层则是平板，仅仅足够一人躺下。

上层板车上链接着一个巨大的绞轮，只要有人在绞动这绞轮，那板车之上无论拉着多重的东西，理论上都可以被拖动。

而且这绞轮还链接着棺材板的两边，似乎也可以随着绞轮的搅动而同步运动。

不多时，设备装置准备好了。

侍从小步跑了上前，对着崔夫人深深的鞠躬，然后说道：“请崔家派人登场。”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了，只见那老石深深的吸了口气，对着崔夫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老石，你放心去吧！只要我崔家还有一口气在，你儿子、孙子的前程，我崔家包了！”崔夫人的声音不知怎么的沙哑了起来，低沉之中透露着一点撕力竭地。

“验正身！”侍从继续喊道。

“堂下何人？是何出身？可是自愿？”

那老石此刻身子站得笔挺，直视着堂中众人，语气肯定。

“石大力，崔家长工，自愿替代崔家行此文斗！”

话语有条有理，掷地有声。

同时几位大夫式样的人走到了老石的身边，望闻问切起来，片刻之后鞠躬行礼，对着场中之人宣布。

“无武艺在身，无必死之患，未用镇静之药，合格！”

“奏乐！上堂！”主持人朗声宣布道。

老石脱去了自己的外套和上衣，露出了劳动所得的结实肌肉，盯着眼前的装置，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低下了头，钻入了那棺材的下层。

当即就有几个仆从走上前，将他的双手双脚以及身体，牢牢地固定在了那装置之上。

“置千钧之财！”

“嘿哟，嘿哟！”几个壮汉喊着口号，挑出了一个巨大的银球，那正是李星只问其名，却从未见过的地主老财家用纯银打造的重逾千斤的银球‘鬼见愁’。

李星眼睁睁地见着壮汉们将那银球放置在了板车之上，李星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就叫文斗？

“焚香！静音！起！”主持人继续唱和。

“当！”铜锣敲击声响起，震撼全场，此声过后，所有人嘘声。

就连广场之外偶尔传来的杂吵之声也已经完全消失。

此刻所有人的表情都显得庄严肃穆，眼睛死死地盯着堂下的装置。

李星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他却是没料到自己今日居然能见到这样的一幕。

他刚想阻止，却已看到两位赤裸着上身的壮汉，走到了绞盘的面前，没有等待任何人的吩咐，只是和躺在器械内，仅仅露出了一个脑袋的老石对了一下眼，于是他们立刻用劲，搅动起来。

板车开始慢慢滑动，如果继续前进的话，这上层的千斤之物，肯定会一点一点的从脚下开始碾压而上，侧边的壁棺也会合拢，巨大的力道将会从八方而至，压在老石的血肉之躯上。

李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旧怀有着一丝侥幸。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板车微微有些停滞，但很快就在那两位壮汉和铰链的力道加持之下，缓缓向前，将板车之下的一切碾压得粉碎。

此刻，天地之间一片肃穆，就连鸟儿也不再喧嚣，阳光白的有些刺眼，也带有几分凉意。

李星看到了那血水如同不要钱般的从那板车之下喷涌而出，骨骼肌肉碎裂的声音清脆可闻……

板车很快前进到了尽头，而几位医生立刻赶到了装置之前，似乎是弄了些什么药材，给那老石吃下。

“礼毕！第一关，崔家，过！”

“赢十分！”

听到了这个声音，崔家的十几个人立刻一拥而上，来到了装置之前。

此刻‘鬼见愁’已经被卸下，装置也被复原，而留在了其中的老石则已经身躯碎裂，五官爆炸，但似乎是在药汤的作用下，还强行吊着一口气。

“老石，老石！”崔夫人顾不得满地的血污，挤开众人凑到了老石的嘴边，听着老石的喃喃自语。

但那声音实在太微弱了，就连李星的耳力也完全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此刻李星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手脚发凉，他根本想象不到身为一个普通人的老石，是如何在那种自己骨骼、血肉、肌肤、内脏，一点一点的被压碎成渣的过程中，如何扛得住那么巨大的痛苦，而强忍着一言不发！

第10章 破烂规矩

老石很快就死去了，也许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侍从们抬着一口朱木红棺，将老石那残破的身体抬入了棺中，然后三位会长各持一炷香，面无表情地对着老石的身体微微鞠躬，似乎是在对他的壮举进行些许的敬畏。

随后装有老石的棺材，被四位壮汉抬起，缓缓地抬离了这座小院，就在棺材抬出小院的瞬间，外面围观的群众却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鼓掌声。

这不对劲！

李星带着审视的目光，从自己身边的福伯、崔夫人、逐渐扫视到了主持人，那三位协会的长老。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问题！那屋外的欢呼的群众，也有问题！

这可是夏族诸城啊，怎么可能会保留有如此野蛮的规矩！

李星思绪万千，但堂内还在继续。

在简单的清理了老石留下的血迹之后，一根直径半米的铜柱被立在了场中，随即有人在下面点燃了柴火，淋过油的柴火飞快的熊熊燃烧，不多会便将那铜柱烧得通红。

侍从再度小步跑到了崔家堂下，完全不顾及那崔夫人以及崔家诸位的悲伤，对着崔夫人深深的鞠躬，然后说道：“请崔家再度派人登场。”

侍从恭敬的声音却好似催命符，给剩下的人带来了莫大的压力，除了那即将登场的老瓜头。

只见他还满不在乎的怂了怂肩，仰头将酒葫芦之中的酒水喝得一滴不剩，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好久没有喝得这么尽兴了！”

说完晃了晃脑袋，也没有再和谁打招呼，就径直跟着那侍从来到了堂中，也不等诸位长老会长宣布。

自顾自的朗声说道：“我乃崔家家生子，崔瓜，自愿替代崔家行此文斗！”

“无武艺在身，无必死之患，未用镇静之药，合格！”

“‘红红火火’，焚香！静音！起！”

“当！”铜锣敲击声再次响起。

李星忍不住了，他站起了身，就想要快走两步，拦下眼前的这一幕荒唐的举动。

“李公子！”却是那崔夫人拦住了李星。

“这就是本城的规矩，规矩大过人！”一字一句，却是说得撕心裂肺，“还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李星直视着这个女人的眼睛，这瞬间，他甚至想立刻抽身离开，不再管这一摊子的烂事。

这东都城，绝非夏族礼仪所在的仁义之地！

而此刻，那崔瓜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站在了铜柱之前，先是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触碰到了铜柱。

只见瞬间，伴随着一阵‘呲溜’的声音，崔瓜的左手上瞬间变了颜色，肉香味立刻升起。

崔瓜却好像没有感觉到这些一样，虽然脸上的五官都已经扭曲，左手非但没有立刻移开，而右手也抱向了那铜柱。

双手同时燃起，而地上未曾熄灭的柴火也点燃了他的衣服，火苗飞速的升起，瞬间吞噬了他的外套，他成了一个燃烧着的火炬，摇摇欲坠，但却仍旧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这火炬整个地贴上了铜柱，但随即又分离了开来，在场中漫无目的，踉踉跄跄地走动着。

“救人！”

李星实在看不下去了，他闪出人群，冲向了一旁的水缸，飞起一脚将偌大的水缸踢飞，水缸在空中翻滚，水花四溅。

李星又一个闪身，扛住了水缸，将缸内的水一下子倾倒而下，那火炬瞬间熄灭。

但冒着白烟的崔瓜，已经浑身焦黑，栽倒在地。

“大夫！”李星怒目圆睁，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几位手持药箱之人。

他们倒是也立马赶了过来，围拢在了这具焦黑的身体旁，又是银针，又是灌药，但忙碌了片刻之后，依旧站了起来，摇了摇头。

又死一个？

李星愣愣地低下头，看着眼前的焦尸，心中百味杂陈。

“礼毕！第二关，崔家，过！”

“赢十分！”

又是司仪宣告的声音响起。

而崔瓜的尸体，也被放到了一旁的棺材之内，依样抬出了小院。

而李星这才发现，那院落一角堆放的，竟然是八具棺材，很显然，连上刚刚两位，那代表着会是十位无辜者的生命。

看着眼前麻木的众人，李星只觉悲哀。

虽然每个步骤，条例清晰，礼仪分明，但这些掩盖不了那恶臭的规矩，和这些不人不鬼的家伙。

这崔家，有何可救？

李星摇了摇头，紧握的双手放下了，抬起头，望向了院外。

这一刻，李星已经决定要走了，既然这是你东都城的规矩，那我不玩了！

自己尚未拥有能够改变这样一座大城，延绵了上千年规矩的能力，那至少在这一刻，自己可以选择不融入这个场合，不去做这鬼规矩之中的一员。

“李公子！”

却是那崔夫人，她似乎看出了李星的不对劲，为了避免这位好不容易请来镇场子的高手对此产生什么误解，她急急忙忙地来到了李星的身边，就想要解释一下。

“夫人，今日之事，算我爽约！”李星却也没有丝毫的客气，他现在就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觉得腐朽和恶臭的地方。

“李公子！”没想到李星居然如此的决绝，崔夫人立刻一把环住了李星的手臂，光天化日之下完全不顾及任何的风俗，那些许的风言风语，她已经不在乎了。

“请您放手，给自己留几分体面！”李星感受着手肘上的柔软，但心中却已经没有丝毫的旖旎。

“您请听我解释！”

也不管李星想不想听，她继续说道。

“这三大协会，已经将我崔家所有的财物定下了那分数与折价。”

“这文斗分十关，每过一关算10分，这分数便是我们可以拿走的崔家财产的分数。”

“这武斗则是守十擂，每成功守一擂，可得一次定折价的权利。”

“这文武二斗，便是这东都城千年的规矩，我们实在是反抗不得！”

“嗯，”李星点了点头，却是不露丝毫颜色：“但这与我何干？”

“我知公子是重情义之人，但老石和崔瓜，也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他们帮了我崔家，崔家替他们还愿，但是这前提是，崔家必须还存在着！”

“都到这地步了，公子您总不能看他们两人白白牺牲吧！”

最后的这句话倒是让李星踌躇了片刻，已经死了两位了，虽然他两位确实是自愿牺牲。

要不是自愿的话，人怎么可能做到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忍得住痛苦，连一声都不吭！

那已经超越了常理了，必然是他们心中一定有所坚持，那坚持难道是对这崔家的情义？

想到这里，李星的目光落到了依旧还站在崔家阵营的这十来个人身上。

他们的表情都十分的压抑，看起来垂眉丧气，有恐惧到瑟瑟发抖之人，有咬牙切齿之辈，但却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要放弃。

“这武擂，是什么说法？”

李星还是停住了脚步，但他必须先将此事问清楚，他最后的底线便是绝对不参与这种反人类的破规矩。

留得此身，尚有大用，此刻虽弱，但亦有换天之志！只待时来，一日通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自当可改山河颜色，纠乱世风气，破四害之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