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上官悠无法接受的是，两个人格转换的枢纽居然是，那一句夏侯渊。

对于钟离玖来说，夏侯渊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上官悠这个时候冷静了，才恍然间回想起来，刚刚钟离玖提起夏侯渊的目光，不像是想起自己的爱人才会有的目光，更像是……亲人。

亲人？！

——

“家主。”

小小的夏侯眠端着一方墨砚站在夏侯渊的房门外，已经三个小时了。

“老家主大抵是睡了。”一旁慈眉善目的老管家提醒道。

“爸爸快死了吗？”夏侯眠忽然开口问。

整个楼梯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爸爸不想去见见妈妈么？”

夏侯渊低沉冷冽的声音从房内传来，“滚。”

夏侯眠俯身行了一个鞠躬礼“抱歉打扰到爸爸的睡眠了，女儿告退。”

从来都只有这样，只有提起她的母亲，房门内的人才会有反应。

即使是亲生女儿在门外说自己快死了都没有任何反应的人，只有提起钟离玖才会有声音冒出。

夏侯眠不想知道是为什么，也不想为此去怨恨谁，她只是想希望确认自己的父亲还活着，暂时不需要给他收尸了。

一个童年从来没有来看她超过十回的父亲，你能指望她有多少感情？

夏侯眠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过一首摇篮曲没有得到过来自父亲或者母亲的一句夸奖，她有的，永远只是冰冷的书册与考核任务。

夏侯眠有时候几乎都不大记得自己到底才几岁。

只有从那些和她谈业务的商业伙伴眼里可以看出，他们对她的年龄有多震惊。

“家主，君暖小姐来了。”

“暖暖？”夏侯眠望过去，看到的是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眉眼精致，带着几分淡淡的漠然，如同她早亡的母亲——夏侯雪霎。

她被确认为是皇甫家的纯粹血统以后，就被皇甫辰接回了皇甫家，改名皇甫暖，不过君暖坚持自己的本名，一直不允许别人称呼她为皇甫家的小姐，因为那样会和现在的皇甫家真正的公主——皇甫匪石，弄混。

但是至少，夏侯眠更喜欢这个君暖，更甚于皇甫家那位娇滴滴的小公主。

那位小公主简直不像皇甫家的人，不过想到对方其实继承的血脉是夏侯家的血脉，也就不足为奇了，说到底，如果真的要承认谁是皇甫家的公主，无论是谁，都会认为是君暖。

皇甫匪石主要是因为有母亲夏侯念的偏宠罢了，皇甫辰分得很清楚，在一些事情上，他比较在意的是自己的侄女。

比如与现任少统领乐正陌的婚约，纵使皇甫匪石也表现出来了很喜欢粘着乐正陌的意思，但是皇甫辰就是那么肯定的将婚约定在了君暖的身上。

不过，看着君暖不是怎么认同就对了。

准确的来说，君暖仇视一切十二家的人。

更别说与自己有着婚约的乐正陌了。

夏侯雪霎死前将七星龙渊送给了自己的弟子乐正陌，但是并没有将女儿托付给他。

夏侯雪霎为她的儿女早就留好了退路，一切退路。

这一点只有夏侯眠知道，但是她不想说，大概是因为羡慕，这两个孩子，他们的母亲那样不希望他们的诞生，不喜欢他们的父亲，但是身为一个母亲，她还是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给了自己的孩子。

如果她有这样的父母就好了。

夏侯眠低下头，黯然的想。

“你怎么了？夏侯伯父身体又变差了？”君暖走到她旁边，看着她黯然的表情，神色淡淡的问。

“我父亲的身体一直都是那样的，倒是你，为什么会忽然来这里？”

“乐正陌那小子一定要我来的。”君暖歪了歪脑袋“他说，他母亲已经去了华国好几天没有回来了，你的妈妈可能就要被接回来了，开不开心？”

夏侯眠没说什么，反问了一句“如果乐正陌来接你回去，你开心吗？”

君暖仰了仰脑袋，“别跟我提他，不觉得很烦么？”

她稚嫩的眼神与神态满满的都是厌恶。

是那种不加掩饰的厌恶与远离。

“这么讨厌他，为什么还让他跟着你？”夏侯眠问道。

“因为我想要七星龙渊，那是我母亲的东西。”君暖握紧了小手“我母亲什么都没有给我留过，我只想要一个属于我母亲贴身佩戴的东西。你不知道吗？如果有那种东西的话，就好像母亲在你身边看着你一样”

夏侯眠一怔。

她想起那个雨天，那个女子，将头发上的白玉琉璃伞塞进自己手里的样子。

她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温柔，还有慌张，像是找不到什么东西了，最后将头发上的这个东西给了她。

她曾经以为是要给自己保护自己的，现在想起来，她是觉得，想用这个陪伴在自己身边么？

“你的母亲很爱你。”夏侯眠忽然轻声道，一向冰锐的眼底深处有什么在缓慢的融化“她为你选中的丈夫，不是乐正陌。她知道自己当年一直帮助不惜用生命护着的姐姐夏侯念其实还是会站在自己亲生女儿那边。”

但是，皇甫匪石根本就不是夏侯念和皇甫辰的女儿。

这是大统领对他们的报复。

“你的母亲为你安排好了一切退路，君暖。”

真正的皇甫辰与夏侯念的女儿，会是你最大的保护伞。

“她很爱你。”

即使是用生命牺牲在那场大火里，也绝不愿意回头看你们一眼，她知道只要一回头，不仅是自己会死，牵连到的是你们。

所以她用牺牲换来了十二家的妥协，对你们兄妹俩的存在的妥协。

君暖点点头“我知道。哪有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纵使夏侯雪霎从来没有回来看她和哥哥一眼，但是逐渐清楚十二家的法则的君暖，很能理解夏侯雪霎当年的处理。

哪有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我只是不知道你的存在。”

她的母亲，其实也是很喜欢她的啊。

夏侯眠眼底明灭着什么。

“你说，爸爸重要，还是妈妈重要呢？”

“你希望让谁开心，谁就更重要。”君暖道。

“我明白了。”夏侯眠忽的抱了她一下“谢谢！”

君暖没有反应过来，夏侯眠就被人推开了。

乐正陌一脸警惕的护在君暖跟前，嫌弃的看着夏侯眠“离我家暖暖远一点！”

夏侯眠弯唇，看了看自己这个表弟，第一次没有冷淡的走人了，只是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放心，不会跟你抢媳妇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