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身材、骄傲却脆弱，没有责任心，但却享受比赛时的风光，与平时rank的做法完全不同。

rank里，他自私，赛场上，没有话语权、没人照顾他那点小心思, 他也能玩下去，Able终究理解赛场和rank的关系，他能认真又极度敏感，不爱沟通却又希望大家都能贴着他喜欢的比赛方式去打，喜欢游戏，发自内心的研究怎么做得更好。

他的生活大半被游戏覆盖，正因如此，外人的异样眼光他同样分的清楚。

跟Letme的敏感、自卑不同，Letme喜欢犟嘴, 拼命的维护剩下的那点骄傲，当一个人的羽翼被折断过，只会越加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所以，当香锅不爽爆喷到他头上时，Letme会站出来呛声，他不想再被下放，那样的日子永远不要。

Able没体会过，他很年轻，刚满足LPL首发年龄的需求，没在游戏天赋上品尝过太多苦涩，生活打磨他，但在游戏里，他是个沉默的王, 这种不自觉的内心流露, 让他偏向自毁——明明很在意外人的看法，却装作不在意。

看着拘谨的Able，再想起G指导平日的闲聊，秦明就觉得脑仁有点疼。

自从执教以来，他见过嘴硬小子，邀功小子，遇过自大小子，却从没碰到过分不清善意和恶意的小年轻，能把队友的一切情绪都当做看不见，如果互相厌恶那也就罢了，可Able是连主动过来沟通，主动给出笑脸的队友，都能变相拒绝改变。

静默了半分钟。

Able越加不安，如小兽般挪动。

显然。

Able注意到了主教练的打量。

“看着我，不要总是低头、偏头，懂吗？这让你看起来很不礼貌。”

秦明说这话时，故意挑眉，颇为轻佻，轻松的语气让Able下意识对上了眼神。

“你想知道你的队友怎么评价你吗？”

Able刚想低头回避，教练的询问深深吸引他，“你来一队快10天了, 想留下来吗？我的意思是，哪怕是小狗复健归队, 你依旧留在一队学习，而不是去次级联赛玩些个人能力的游戏。”

这是秦明第一次注意到Able的眼神，他其实有一双比较明亮的眼睛，并不黯淡，他内心想法很丰富，任谁听到自己的人生规划都会这样，只是他不表现出来。

Able上下唇微动。

“好吧，那我就开门见山。”

秦明面向他，继续刺了一句，“戴志春，你有这方面的天赋，我相信你自己也对自己的实力自信，那你觉得你的队友怎么样？他们强不强？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我，你的教练，这些话你愿不愿意跟我聊，我相信你也不想一直玩单机游戏——我话有点难听，但赢下OMG确实跟你没太大关系，换小狗，我们只会更轻松，更短时间解决，你觉得呢？”

Able刚被RNG队粉羞辱，他终究是个少年人，没忍住，“训练赛没这样（打）！”

他只会说这个。

“怎样？”

秦明的语气还是很轻松，但正是轻松，才听着很像挑衅，“这种事谁知道？如果胜负全用看训练赛胜率，那还需要实战干嘛？训练赛都不打翻盘局，AG的很快，可现实就是，落后一万翻盘的局都会发生，土龙印记加大龙buff被牵扯的上不了高地的局也会出现，这是训练赛永远遇不到的情况，面对这种意外你能怎样？”

秦明自顾自的介绍，“你还是没适应赛场，不是所有选手都能在赛场上打出来，这当然包括伱，你凭什么跟大家不一样？嗯？

你有四个队友，你打比赛第一个念头最好是对得住你的搭档，连我都可以延后，你不是在为评论打比赛，也不是为你的那些粉丝，懂我意思吗？如果你抱着队友无所谓，连句Nice之类的活跃气氛的话都不愿意喊，那你在排斥什么？”

“我说话没人听，都不理我！”

秦明被气笑了，“戴志春，你能不能搞明白一件事，我问你这些问题，你回答的都是啥？你不要在这里给我上压力，你有意见你直接给你的四个队友说，我就纳闷了，要上场打比赛、打配合的是你们五个，不是我，你明不明白？

你什么都不说，什么东西都不去参与，你凭什么让你的队友接纳你？你自己听听你这个BO3说了几句话，上路越塔成功，四打五赢团，你在下路轻松吃线，你连句Nice、好杀都不愿意喊，你是个局外人吗？你自己听听你的四个队友是怎么沟通的，再看看你，这是四个人的问题，还是你一个的问题，你想明白没有？”

“他（香锅）第一把刷到第三个红都没给我，我自己抢的！他不给AD吃红！然后那些人都在骂我。”他眼眶有些红。

这是秦明第一次听到他的心声，虽然很幼稚。

秦明扣了一下桌面，低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丢给他，“你还是不明白。你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出发点都在于，你TM觉得你的四个队友冷落你，你玩得很难受，然后弹幕、评论在喷你？是这个意思吗？”

Able默认。

“那你吗你就不要打比赛，别当这个职业选手，大家的主动你看不到，你只看得到队友不理你，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队友也会有情绪，也会像你这样心里嘀咕，就你是人，他们是冷冰冰的机器？

你自己打游戏摆烂过没，遇到摆烂过的没，他们是怎么摆烂的，或者你摆烂的时候在想什么？你不懂，你代入不了？

玩个游戏你都不愿意去沟通，你怎么知道你的队友在想什么？猜谜语好玩？”

幼稚还好，至少不是没得救。

“你的队友，香锅，场均落后几十组野怪，换算到AD，就是场均落后150多刀，这个线给谁吃了，防御塔吗？你遭遇这种对局你难不难受、舒不舒服？这种局会不会是极少数，不是常态？如果是常态，你连青训都进不了，没人会要一个基本功都不行的AD。

那你TM的好好思考一下，你的队友背着那么多压力，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背景板，被观众嘲讽，然后你觉得他嘴了你几句你难受，你不想理他——别跟我解释，他不理你跟你不理他，有什么区别？反正从沟通效果上来说没有任何区别，都不会主动汇报信息。”

秦明丢的这些资料，是Letme、zoom等人在次级联赛的英雄池和升到LPL的改变，谁不是个天才少年？这些改变都是遇到更有强度的对局，之前能打出的优势现在不好控制才选择降低标准。

Able以为自己独特，二队招聘的分析师天天夸他，却不知道他的每个队友都在为团队付出。

没人会特别去了解另一个人的过去，但这些资料能见证。

骂了一通，秦明稍微收拾心情，压下去音量，“你跟你的队友怎么相处都让我头疼，你理解过我没？我这么大工作量，看到的却是一个对团队游戏一知半解不去接受的你，戴志春，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放弃磨合团队。”

秦明的叹息声仿佛在整个办公室响起，“你自己琢磨吧，如果你想留下来，留在一队，我要看见你的行动，立刻、马上、越快越好，主动一点你不会怎样，但你再不主动，我敢肯定你再打几个BO3，就一定会滚蛋，这是我说的，当然，你有关系，你出了这个门就可以打电话，你让胜经理开车送你去其他俱乐部试试，我不卡你，但只要我在的地方，我带不了你。”

Able害怕的摇头，这一刻，他才感到自己的职业生涯是那样脆弱。

私信被爆的惶恐，不及这番话的十分之一，享受过舞台，他不愿匆匆落幕。

秦明脸色不变，“还是那句话，行动，主动点，小到喊Nice、吹吹队友的表现、宽慰，大到战术分配别讲条件。你是职业选手？”

不需要答案。

在Able已经度过的17年人生里，为数不多的闪光点都是靠游戏获得，他比Letme、zoom、香锅都更在乎“职业”这个身份。

Able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趁着离下班还有段时间，小明照例邀请双排，这段日子，两人一直在磨合、适应各自的舒适区。

进入游戏。

小明习惯性的讲解对线，一如当初在SS，主教练帮忙梳理他跟水晶的定位。

“欸，这个兵别这样补，对面这个动作明显是要点你，那你在补之前晃两下，卡对面平A，拉下走位，别太白，就是被换血你也别让他太舒服。”

“嗯。”

耳麦里传来的声音让小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盯着屏幕的Able。

他没想收获回复，所以意外。

再接下来，打团的时候，小明急促着说着站位，Able也不再有特别多的歪点子。

这局打得比往常舒服，虽然话还是少，但该给回复的地方都给了肯定或其他的意见。

小明觉得太不容易了。

虽然不知道教练跟他说了什么，但显然，这是一个很好的变化。

次日下午。

在U教的呼唤下，RNG众人合练，当香锅野区骚扰成功，小明喊着“牛呀”的时候，Able冒出来一句，“很帅……小龙能拿吗？”

香锅愣神了几秒，回道：“你吃2波线，我补装备就来。”

小明：“看我看我。”

“好吹风！”

“牛逼！”

“杀AD杀AD。”

“Nice！”

这是Able第一次跟队友一次大喊“Nice”，感觉不算差，很发泄。

U跟秦明汇报起这件事时，认为Able总算打破尴尬，虽然不见得沟通效果有多好，但起码能让人听见他的声音，知道他在参与。

“这需要时间，不是每个人都社交牛逼症。”

秦明笑着道。

“所以，今晚他真要直面WE下路双人组？不给他拿偏向三号位的功能性AD？”

U问起安排。

“如果是昨天那个状态，我会考虑继续出ez或霞，但今天的话。”秦明摇头，他知道U担心什么，不就是怕被大舅子点菜嘛，“不需要打到底，但也没必要不敢换血，他迟早得适应这样的节奏，这周或下周，还是之后的赛季，他都要有这个经验。我不能害他，连尝试都不给，就算输了，这样的对局体悟也是最好的学费——被大舅子上上课，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