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岳，事到如今，你觉得我有欺骗你的必要吗？当年之事，的确如此了。”

赵氏低语，其声凄婉，看着叶临岳的目光，唯有无尽哀伤和怜悯。

叶临岳整个人，都在一阵阵颤抖，他猛然抬头，双眸充血，嘶哑道：“你说沫儿吃了天元续命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

赵氏道：“天元续命丹终究不是仙药，亦是药不对症，沫儿虽然服用了，可终究……终究还是……唉！”

“那他呢？”叶临岳猛然一指叶风，“这小子同样是染了瘟疫，为什么他可以活得下来？”充血的目光之中，满是愤恨和不信。

“少主能够活下来，自是他福大命大，你以为还能是什么原因？”这时叶秋走了过来，说话显得十分不客气，“当年，家主将唯一一颗天元续命丹，暗中送了给你女儿，此事，就是我亲自去办的！”

“本来，我自是十分不愿意这么做，少主亦是危在旦夕，凭什么要去先救你的女儿？可家主却是说，凡事先人后己，方才为他的处世之道，更何况，叶沫亦是他亲侄女，血脉相同，救谁不是救？”

“我虽极为不愿，可见家主执意如此，我自然只好照办！只是天意弄人，你女儿吃了天元续命丹，最终还是死在瘟疫之下，而我们家少主，没吃丹药，反而好端端活了下来……当然，这也并非全无代价，少主出生未久，便是历经生死，身遭厄难，伤了本源，这才导致他后来一度无法觉醒星魂，为人轻贱，尝尽了人世间的百般滋味，好在，如今终于是苦尽甘来……如果，如果家主在天有灵，得知少主有了今日这般傲人成就，想必也会大为欣慰吧！”

“怎……怎么会这样？为何竟是这般啊！”叶临岳再怎么不想相信，可如今事实确然如此，却已容不得他不信。

怔怔道：“错了……原来我真的错了……”神情一片灰败，眼神空洞，全没了光彩。

“唉……”赵氏也是低低叹息，“此事说来，我亦是有不少责任。当年小弟不许我把这事情说出去，连你也不能告知，这许多年来，我便紧守诺言，未曾向你道出半句当年的实情。倘若……倘若我不这般刻板，早点将事实说了你听，也许一切就不会闹到今天这般地步了。”

“今日种种，说到底，竟只是因当年的一个小小误会而起……说起来，可真是颇为戏谑了。”叶河叶武同时低低叹道。

“该死！是我自己该死啊！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临渊的为人，我如何不知？却偏生要迁怒于他，一切或许只是我嫉妒心作祟……从小到大，作为兄长的我，却处处不如弟弟，也许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心中早已埋下了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随着我心中的怨恨而成长，最终使我一错再错。原来我认为自己是在给沫儿报仇，或许从一开始，我根本不只是为了报仇呢？”

他一直认为自己没错，可到头来却发现，真的是他错了。

凄然、悔恨、绝望、迷惘……种种情绪在叶临岳的脸上不停变幻，最终他仰天一声长啸，体表熄灭的血色真气，复又出现，如烧得沸腾的开水，剧烈翻涌。

顷刻间，所有的血色真气凝聚成一柄妖异的血色长剑，叶临岳持剑往自己脖子上一抹，热血激溅，口中发出“咳咳”两声，空洞的眼睛望向乌漆漆的天际尽头，伸手在空中虚抓几下，“临渊，是为兄对不住你了。”

一声落，立时气绝，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众人无不怔然。

眼见叶临岳自尽而亡，大仇得报，可叶风心下却并无半点欢喜之意，尤其是看到赵氏匍匐在尸体旁边，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他亦觉凄然、怜悯。

不由便是觉得，命运弄人，不过如是了……

漫长的一天终是过去。

一场族会，本是举族同庆的好事，可最后落到这般田地，死伤甚多，却是谁也不能事先料想得到了。

之后的事情，叶风更无心情再管，与两位阁老和叶秋等人招呼一声后，便自往住处返回。

从广场出来，穿过一条林荫小道，洁白的月光便从树杈间倾泻下来，叶风远远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凝重的神情，终是缓和许多，停下脚步，稍加等待。

过不多久，云梦儿便出现在小道的一头。

月光下，她步履轻盈，低眉垂首的模样，仿佛是画中走出的白衣少女，又像是广寒宫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靠近叶风，将他的手掌轻轻放在自己那柔若无骨却略有些冰凉的小手上，而后紧紧抓住，再也不分开，含情脉脉道：“你……你还好吗？”

感受到云梦儿手心处的温度，叶风不由一怔，终于忍不住往她脸上偷看，但见月色下，少女的肌肤洁白若雪，一双眸子如秋水一般，煞是动人。便只一眼，叶风就明白了，自己已是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少年点点头，道：“我挺好的，劳你担心了。我……我们……”他本是想问，他俩这般，是不是算确定了男女关系，可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便再也说不出口了。与他之前在擂台上的张扬、面对仇人的决绝，已是判若两人，尽显了少年人初恋时的紧张和羞涩。

“嘻嘻，笨蛋！”少女清脆的笑着，她何等聪慧，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当下脸蛋儿不由微红，心中是既欢喜又羞赧，可手上却情不自禁的用力抓得更紧了，埋着头，声若蚊蝇，“我们便永远这般了，好吗？”

许是终于说出了心底隐藏的话，少女胆子也大了起来，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脸，充满期待。

“嗯，永远这般，绝不反悔。”

少年轻轻点头，终于情不自禁，快速在她粉嫩的脸蛋上亲了一下，但觉所触温软如玉，清香扑鼻，一时有些神醉。

他心想：“如果这是一场梦，那我只愿这场梦再也不要醒来。”

叶风的举动很大胆，云梦儿万万没想到，实在有些措手不及，短暂的发愣后，脸如火烧一般，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她嘤咛一声，嗔道：“你……你怎能这样？我不睬你了！”大感羞赧的一跺脚，转身朝来路跑去。

只留得叶风自个儿，砸吧砸吧嘴，仍在月色下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