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呼地吹着，卷着细细碎碎的雪沫与落叶的残枝在地上打着旋儿，一阵一阵的。后山上，光秃秃的树丫上覆着的雪有些被风一吹，簌簌地掉落。刘紫月负手立于后山凉亭之上。天灰蒙蒙的，有些沉闷。很冷，刘紫月拢了拢身上的银狐皮斗蓬，看着房顶上厚茸茸的雪绵绵延延直伸到天边，天那边是听雪山。

一串串细小的扑腾声在刘紫月的身后响起。

“王妃。”龙一单膝跪于刘紫月的身前。

“何事？”刘紫月没回头。

“振灾粮出事了。”龙一道。

“怎么回事？”刘紫月转过身来，搓擦着冰凉的手道。

龙一道：“运送振灾粮的大船在梅澜江翻了，十艘船全翻了。”

“什么原因？”

“具体的真实原因还不知，不过慕鸣山呈报到朝庭的奏折写的是船体陈旧，风浪太大，触礁所致。”龙一道。

刘紫月凝眉思索道：“要变天了。若是本妃记得没错的话，梅澜江主要由冰雪融水和季节降水为主，春夏水流量大，秋冬水流量小。这个当口，梅澜江水位不高，风浪大，这个借口可不高明。还有触礁，不是说由槽帮运送么，大江大海都滩过，怎么偏在冬季里翻船，还都翻了一艘不剩下。”

刘紫月搓擦着手，作沉思状来回在凉亭内踱步，嘴里反复低喃着：“慕鸣山，振灾粮，西郊库粮，永顺街，慕鸣山，振……”慕家缺钱，或许……。

刘紫月被自己心中的一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沉吟了片刻吩咐龙一道：“咱们的事情都办妥了么？”

“现银已经兑付大半，只差京都府衙的一道手续。”龙一补充道，“刘主薄的死，商铺档案被烧，为补档案，京都府衙上上下下都忙着。”

“告诉京兆尹，再忙都得先把这事办了。”刘紫月道。慕家的水越来越深，贤王府得尽快摘出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各地雪灾灾情日渐严重，朝庭的库存粮本就捉襟见肘，这时又出了梅澜江覆船，振灾粮损失大半的之事，皇上震怒，当庭斥责户部办事不利，怒骂负责此事的慕鸣山蠢材。皇上着命刑部派专员特查此事，暂停慕鸣山手中一切事务押解回京。皇上看了一眼朝臣们，甩袖怒气冲冲地退朝回到后宫，直奔着慕贵妃的慕春宫。

慕春宫里，收到消息的慕贵妃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她竭力定了定神，让人将坐在一旁做功课的九皇子送回永福宫。

慕贵妃嘱道：“往寿康宫那边，绕远路走，别叫皇上撞见。”她太了解皇上，盛怒之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九皇子前脚才离开慕春宫，皇上后脚就到了。迎接圣驾的慕贵妃，在宫门口花板当场就被怒气冲中的皇上踹了一脚，正中心窝，当场子就被出一口血来，险些晕厥。

“贱人。”皇上冷冷地看着在宫婢怀中吐血，跪坐在地，惊诧不已看着自己的慕贵妃，咬牙切齿地怒道，“最好乞求菩萨这是一场意外，否则朕饶不了你，更饶不了慕家。”

皇上在慕春宫里怒斥慕贵妃的事，很快在宫里传遍了。坤宁宫报病休养，闭宫不出的皇后自然是得到消息。皇后坐在房里做着绣活。宫嬷嬷端了一碗参汤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歇会儿，仔细熬伤眼睛。”宫嬷嬷道。

皇后将绣花针插回针包里：“娇娘那边如何了？”

“调教了两个月大体还行，就是规矩还差些，再过些日子……”宫嬷嬷低声道。

“来不急了。眼下这个时机不错。”皇后剪断宫嬷嬷的话道。

“可，可是这样会不会……”

皇后轻抚了一把额间碎发：“张贵妃身上冷宫，这次梅澜江覆船，慕家怕是被人算计了。八皇子的生母余妃又长年吃斋念佛，刘妃和容妃正好又病着，陈妃天代太后在护国寺为国乞福。剩下的那些嫔，贵人又成不了气候。”

“可是史嫔娘娘正得宠。”宫嬷嬷道。

皇上讥笑道：“母子两老僵着，传来传去的总不好。史嫔是史家的人，太后的嫡亲侄女。皇上得用着她软和母子关系。”

皇后起身，走到一旁的花架前，手轻轻地抚过大红牡丹的花瓣：“南疆逍遥王的死，最后虽然证实是西华国的细作做下的，可是说到底与皇上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是皇上也想着害人，好好的驿馆怎么会乱起来，又怎么让别人有机可趁？容妃心里明镜似的，她对皇上的埋怨是少不了的。”

宫嬷嬷紧张地看了一眼殿门出声提醒：“娘娘慎言，仔细隔墙有耳。”

皇后点头：“本宫晓得，这宫里迟早是要乱的，呵呵，乱得好。”

振灾粮倾覆皇上为免引发民变，下旨开东郊粮仓，悉数送灾区。

东华国边疆不稳各方蠢蠢欲动，遭受灾害比东华国严重的西华国与北幽国纷纷对东华国大举增兵，频繁对东华国边境烧杀抢夺。临南关也不太平，南疆几次小范围试探性的袭扰，虽然都被镇国将军府击退，但是皇上知道南疆对东华国的野心从来就不死。

各地军需日紧，皇上看着他们送来的一封封催粮的请求头疼不已。接连灾荒，年成一年不如一年，皇上顶着各方的压力施行税改与币改盈余下的钱粮，因为西华国的战祸与这次的梅澜江覆船几乎消耗殆尽。

御书房内，皇上让人唤来了秦湛。

“事情时展如何？”皇上捧茶欲饮未饮，淡淡地道。

秦湛目不敢斜视，恭敬地道：“进展顺利。”

“很好。梅澜江的事想必须你也听说了，朝庭缺粮，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声，计划提前。”皇上轻笑，心情微微好转。

“是。”

秦湛走后，皇上又传来了密卫天统领：“给朕查，梅澜江覆船朕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于脱离掌控的事，他向来是不放心的。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无论是谁，那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