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永茗巷与永荣巷修路，暂不能通车。”车夫道。

刘紫月没有睁眼，淡然勾唇冷笑：“走永华巷，绕道东大街走宝富巷。”

车夫应诺。马车快速向前奔驰着，很快又停了下来。

“东大街宝富巷有富绅搭棚办喜宴，人多，马车怕是过不去了。”车夫又道。

刘紫月道：“既然宝富巷不能过，那就回去，往西林街绕。”

车夫应诺。马车行至西林街再一次停了下来。

“回王妃，西林街能回王府的富顺路与昌平路一个在因为施粥米，一个因为喜丧正搭台子唱戏摆欢送宴。”车夫道。

“再绕回去，往北走，绕道北大街走陈恩巷。”刘紫月不假思索地道。

车夫应诺。柳千展就是再迟顿，此时也品出几分味来：“怎么才一顿饭的功夫便生出这些事非来。”别的地方他不知道，但是东大街的宝富巷，他进宫进还能畅行，怎么就有富绅搭喜棚占道办宴了？

马车一路向边，绕道北大街，只是与前边相似，陈恩巷因为破旧房舍倒榻的缘故亦是暂不能通行。

“往北边的护城河绕。”刘紫月淡淡地吩咐道。

相对东城与西城的非富即贵，北边这边住的一般是贫下工农。北边这里道路狭窄且不平整，房舍陈旧低矮，随处可见的脏乱。各家为了节约灯油，北边的住户一般入夜后就熄灯早睡，极少有人在外闲逛。因此北边这里的大街小巷四处都空荡荡的。街市很黑，偶有的几盏未熄的灯火也只是微微弱弱，零零星星地点着。

马车轰轰隆隆地一路向北边的护城河而去，越往北走越清冷寂静，房舍越是破旧，远处的护城河河水声渐渐哗哗啦啦地高了起来。

夜色渐深，柳千展趴在窗边打着盹儿，不知驶了多久，耳边是刘紫月淡然吩咐的变道之声。马车被大石震了一下，再一次停了下来。柳千展睁开眼睛掀开车帘向外看。漆黑，空荡，偏僻的巷子里，残屋破瓦，断壁颓垣，人迹罕至。夜风习习，门窗轻摇，吱吱叽叽的，听着有些吓人。

柳千展掀帘看了一眼窗外，又回头看向刘紫月疑惑道：“这里是哪？”

刘紫月微掀眼帘，单手托着下巴，懒懒地道：“在别人想让我们在的地方，如他所愿，本妃满足他。”

也就是在人家的陷阱里？柳千展的困意忽地被惊没了。他看着刘紫月淡然从容，一惯事如所料，老神自在的样子，嘴角微抽：“王妃一早就知道？”

“唱戏嘛，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只是宫里的那一截子怎么能够？”刘紫月道。

柳千展道：“谁的人？”

刘紫月道：“你说呢？”

“黄蒙？”柳千展道。

刘紫月低低笑道：“算是，也不是，他不过只是别人棋盘上用于博弈的一颗有些用处的棋子罢了，而在这一局里，黄蒙至多只是双方执棋之人各自动作的一个幌子。”

柳千展似懂非懂：“皇上，或者是渺云？”

刘紫月手指点着桌子，幽然评价道：“算计着别人的算计，算计着别人的心，在这一局中皇上是执棋之人，却也同本妃一样是那个被人算计之人。渺云不是个简单的。”

柳千展越听越糊涂。小媳妇这说的是皇上还是渺云？

柳千展没有追问，因为此时从四面八方涌出许多的黑衣人。他们执着刀一步步向刘紫月的马车围杀过来。他们今日带出的明面上的侍卫不多，此次的皇宫之行，也没有带多少隐卫，就在柳千展担忧不已时，却听刘紫月拍手让人出来。柳千展吃惊地看着从四周的断垣残壁，破败房舍中站出许多的王府侍卫。

埋伏中的埋伏。高手过招，果然不是他这只小菜鸟能理解的。意识到上当了的黑衣刺客且战且退，死了一些，也趁乱逃了一些。

“穷寇莫追，通知京兆尹，让他处理现场，让他查。”刘紫月手点着桌子，“当朝王妃深夜遇刺，本妃惊吓过度一病不起，他该为本妃负责，贤王府追究到底。”

柳千展听着差点没笑出来。小媳妇这腹黑也没谁了。

“回府。”刘紫月道。

“这就完了？”柳千展道。

刘紫月白了他一眼：“小舅舅想看什么？”

“只是觉得有些怪。”柳千展皱眉细思道，“这一局无论是皇上还是渺云设下的，对贤王府来说这种规模的伏杀显得有些粗陋。”

刘紫月道：“有人想躲在背后当鬼，自然不能过早暴露实力。既然目的能达到，差不多也就可以了。”

“目的？”柳千展微怔，“刺杀贤王妃不就是今夜这些刺客的目的？”

刘紫月冷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太傻就是太聪明另有算计。今夜的两场刺杀都不简单。”

柳千展道：“嗯，都感觉很怪。宫宴之上的前朝余孽不刺杀坐拥前朝万里江山的皇上，却冲着贤王府来，还都是闽人，还扯出黑市。说来黑市的尾巴也清理得太不干净些，才被清洗，这又大摇大摆地冒头，感觉他们挺不怕死的。”

刘紫月被柳千展的逗笑了：“哪里是不怕死，如今京城牵扯上前朝余孽的黑市就是一个招牌旗帜，谁要用了都挂个名头抖抖，能挂羊头卖狗肉，能挡风，能遮雨，比演阵的阵旗都管用。小舅舅以为适才刺杀咱们的那些人，京兆尹会查出什么？”

“不会也是黑市那里出来的前朝余孽吧。”柳千展怔了一怔见刘紫月微微点头，随即也跟着他笑了起来：“没事竟是背锅，那黑市岂不成了锅山锅海了？”

刘紫月笑说：“与其比作锅山锅海本妃觉得把京城的黑市比成背锅侠更贴切。”

好吧。京城的黑市近来有些倒霉。柳千展暗暗同情了他们一把。

柳千展殷勤地为刘紫月倒了杯水：“王妃还没有说既然不是冲着贤王府而来，那幕后设局之人的目的是什么？”

刘紫月道：“宫里的那一场刺杀，若是本妃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皇上让人安排的，为的自然是挑拨离间，毕竟随着盐城吴家前朝身份的暴露，镇国将军府与前朝的牵扯该想到的人都能想到，皇上认为本妃也会如他所想怀疑上镇国将军府。二来为的是借刀杀人，皇上想借贤王府之刀清理前朝余孽，顺便帮他深查镇国将军府。”刺杀的时候，她有意地将前进余孽往皇上身边引，一再试探，结果人家对皇上根本不感兴趣。

“疑，皇上他自己不会查么？”柳千展道。

刘紫月冷笑道：“眼下皇上要用着镇国将军府，但又担心养虎为患反不能控制，他不能深查，那就将前朝余孽堆到本妃跟前让本妃查。帝王心术在于用人，在于平衡，一件事往往没有绝对的对与错，黑与白，一个人也没有绝对的忠与奸，只看可不可用。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帝王想要什么样的真相。对错，黑白，忠奸，皇上知道也的时候需要不知道，在没有完全把握掌握镇南军以前，皇上只会继续‘相信’镇国将军府。用之非常所用，信与不信，权看帝王什么时候可以相信，什么时候想要相信，以及什么时候需要相信。”

柳千展又问道：“那刚才那场刺杀呢，扯着黑市前朝余孽的大旗，他们这是在算什么？为什么说皇上是执棋之人，却也同王妃一样是那个被人算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