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中闲杂人等尽数退却后，刘才人一改倦乏姿态，掀了幔帐下床，披了件暗花细丝锦缎披风坐于临窗榻上。刘才人拿起茶几上的书，歪靠在腥腥红大迎枕上闲翻着。

风吹树动。窗外桂树随风摇曳。刘才人放下书，托着腮帮子，越过雕花大窗上的缝隙看着窗外的桂树出神。

寝殿外的更鼓由一慢两快变为一慢三快。老太监拖着一惯尖细的声音远远地依次从各宫各处一遍遍传过来，又渐渐地远去：“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刘才人回过神来才发觉夜已经转深，不知不觉已入四更天。茶几上的仙鹤腾云灵芝蟠花宫灯泛出的橙红烛光像是被水晕湿一般，泛着淡淡的，模糊而抖动的彩色光圈。刘才人伸手摸了一把脸颊，入手尽是冰凉与湿润，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窗外三短一长的猫叫声响起。刘才人面色微变，快速地擦拭脸上的泪痕后，忙拔了榻旁雕花大窗子上的插闩，将窗子打开。夜风很大，猛地从大开的雕花大窗子里灌入，吹得寝殿里的灯火明明灭灭，不停地抖动。

刘才人被风沙迷了眼。就在她闭眼时，只听嗖嗖几声响，她再睁眼时，入目是一片茫茫然的黑。刘才人从榻上下来，垂首恭敬地跪着。一个黑影跃窗而入，负着手，背对着站在刘才人跟前。寝殿的烛火全都熄灭，借着窗外微微弱弱的玄月浅白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出黑衣人的身形不高，且较常人来得臃肿。

“见过护法大人。”刘才人低声道。

“心诚山庄的规矩你可是知道？”一开口便是熟悉的女声，低沉沙哑苍老。

刘才人忙磕头求饶：“护法恕罪，欢儿还小，妾身实再不忍心，所以才……”

黑衣人转身轻挥衣袖，隔空便是一掌拍向刘才人。刘才人闷哼一声，倒向一旁的小桌，打翻桌上的茶碗，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寝殿里的动静，引来殿外值夜宫婢的注意。

“刘才人？”宫婢请示。

“无事，本宫起夜不小心撞了一下桌子，本妃需要歇息，寝殿明日再打扫不迟，你们退下。”刘才人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剧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殿外诸人退下。刘才人松了一口气：“有假死药在，太后并未对欢儿的死起疑。”

黑衣人轻哼一声：“蠢货。龙欢再不受宠，毕竟是一国公主，想要在这宫里避过各方耳目，顺利地将她送出淡何容易？”

黑衣人顿了一下，补充道：“险些坏了庄主的大事，这件事庄主很生气，心诚山庄是不会再出手的。”

“可是，可是……，不不……”刘才人上前，抱着即将离去的黑衣人的小腿，“护法，护法大人不能走，大人开恩，只要能救欢儿的性命，妾身什么都愿意做。”

黑衣人回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刘才人：“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刘才人拼命点头。

“若是我要四皇子的命呢？”黑衣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