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龙只是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整个直播间的热度就迅速飙升，上面显示的在线人数数字为200万。

当然，这是平台惯用的虚假人气的伎俩，但从弹幕结构和数量来分析，在场直播的人气，大概已经到达了80万以上，而整个鹿城的人口，也只有240万而已。

“这场直播面向整个鹿城，我想实现我人生价值最大化。”杨成龙继续说着，“请大家踊跃发言，当弹幕量到达一百万人次时，直播正式开始。”

“这种手法，怎么这么像剧本啊！”王子墨看着杨成龙的操作，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他用自杀来骗一波人气，然后后面找个借口说自己想通了，给大众道个歉。过两天靠着这次的热度，开始卖卖货，赚点快钱。”

王子墨皱着眉，看向谭虎和任一。

谭虎和任一上网的时间很少，他们对于网上这种套路基本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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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会有这种人吗？”任一低声问道，他不太敢相信。

“比比皆是。”王子墨说道，“每个月会有这样的闹剧。”

任一想起了曾国强那张苍老的脸，想到了他用极其平淡的语气缓慢地诉说。

“我想看看，人类到底可以无药可救到什么程度。我没办法亲眼看到，但我...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参与其中。”

谭虎咳嗽了一声，把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不管他是真自杀，还是作秀，这都归我们管。真想自杀，我们负责把人救回来，假自杀，我们负责把人抓回来。”

“可是，他到底在哪里？”民警中队的王伟民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交警队已经往市中心去了，他们会在那一片找。”谭虎满脸愁容，“我们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啊。”

任一盯着屏幕，“这地方...黑、周围没有建筑、既有风声又有回音...什么情况才能同时满足既在室内，又在户外呢？”

“毛坯房...”王子墨说道，“我刚买的房子，还没装修不就符合这种情况，说起来是室内，那没门没窗，穿堂风呼呼的，跟户外当差不差。”

谭虎一拍大腿，蹭一下就站了起来，“烂尾楼！往城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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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队浩浩荡荡的往城北开了过去，四五辆警车带一辆消防车全部出动。

“子墨，你看着点直播的情况！”谭虎开着车，偏着头跟后座的王子墨交代道，“任一，你把城北的地图调出来，我得安排。”

“北城一共有三个区域，但是烂尾楼都集中在开发区，就是这块！”任一早就已经开始分析北城的建筑分布了。

“这里本来是一块商业区，东边规划建学校，直接跟鹿城大学联合，南北两边是住宅区。我看了一眼，烂尾楼，一共271栋，南边132栋，北边139栋。”

谭虎皱了皱眉，拿起对讲机喊道，“刑警队一分为二，南北两边各一队人马，拿着热成像无人机从正门搜查。”

“民警队也分为两队，从南北两个住宅区的后门开始查，辛苦兄弟们了，你们得用笨办法，一栋一栋爬楼找了。”

“消防队就停在中间商业区等消息，一接到通知就火速赶过去。”

谭虎安排完了工作，把对讲机放到了一边，脚下的油门不自觉得就踩到了底。

“任一，你今天晚上跟着我，一直跟着。”

谭虎目不斜视，盯着前方，他心里还是感觉到不安，于是便想着让任一跟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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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任一点了点头，任一心里明白谭虎在担心他。

“警察们很快就会找我的，如果你们真的希望我死，那就尽快投票吧！”

子墨的手机里传来杨成龙的声音，他的声音颤颤巍巍，里面还带着一些兴奋。

“投票？”谭虎问道。

“是的，杨成龙开启了直播投票。”

任一也拿出自己的手机，他眯着眼睛在毫无缝隙的弹幕潮中找到了投票标题：80万票达成，自杀开始。

票数疯狂的上涨着，仅仅五分钟，进度条已经超过了四分之一。

“怎么可能？！”任一看着飞速充能的进度条，内心大为震撼，“这些人在干嘛？他们知不知道，这是在杀人啊！”

他的眼球因为激动震颤起来，他恨不得跑到屏幕里去，挡住这跟进度条。

“他们根本不在乎，在他们眼里，互联网上没有法律。”王子墨是个资深网民，网上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以前不是有句话吗，叫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句话改成在网上没有新鲜事更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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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这些弹幕...”王子墨指了指不断滚动的弹幕表。

“租豪车什么成分不用多说了吧。”

“殴打老头都下得去手，你是真该死！”

“这是什么新鲜剧本啊，我还真不信你能自杀。”

“要死赶紧死啊，磨磨唧唧的。”

“赶紧上票！”

...

弹幕刷新的速度让任一根本无法完整得看完那些评论，但他仅仅是粗略地扫了几眼，就感觉不可思议。

他一直都知道当代人的道德底线很低，但没想到，更多的人，已经没有道德了，更别说底线了。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们怎么可以劝一个人自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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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一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童年的阴影让他难以面对这种形式的视频，但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用发抖的双手打上了这么一行字，发了上去。

但自己的弹幕还没能完全显示出来，就直接被淹没了。

谭虎的车速已经到了140，黑压压的烂尾楼群也从远方开始冒头。

“现在什么情况？”谭虎撇了一眼一旁的任一。

任一好像没听到，他满头大汗，胸口大幅度的起伏，颤抖的手还在不停的点击着屏幕。

“任一？”谭虎喊了一句，“你在干嘛？现在什么情况？”

任一这才回过神来，对抗内心的阴影让他很是疲惫。

“现在已经过半了。”任一很无奈，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我在发消息，想让这些人别再投票了。”

“没用的。”王子墨在后座，“票数依然还在飙升。”

“为什么？”任一不理解，“他们明明无冤无仇，可为什么盼着这么年轻的人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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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杨成龙死不死，跟他们没关系。”王子墨看着手机，轻描淡写得说道。

任一愣在座位上，过了很久才缓过劲儿来，继续强忍着痛苦发送着弹幕。

“已经60万票了，看来大家都希望我死。我也看了弹幕，所有人都振振有词，说我该死。”

“这没问题。在你们眼里，我是租豪车的装逼犯，我是打老人的无良青年，我是作秀的心机狗。”

“我全部都承认！我确实就是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你们投票让我死，也算是支持你们心中的正义，那么，让我看看吧，你们愿不愿意为了正义付出点成本！”

“接下来的20万，不能让你们直接投票了，你们需要送礼物，很廉价，一份鲜花就可以获得一票，一票一块五。”

“这样，你们不仅参与了执行正义的过程，而且还做了慈善。这20万票产生的30万元的收益，将全部用于赔偿你们心中的受害者，车行老板和楚金山。”

杨成龙简单的操作了一下，下方的投票变成了送花。他坐在镜头前，惨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速度下来了，这五分钟才得了1万票。”任一松了口气。

车子很快到了烂尾楼区，谭虎停在中间，用对讲机再一次安排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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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通电的开发区，显得格外的阴森。那一排排排列有序的高楼，在黑暗中，只能显露出大概的轮廓。它们像是乱葬岗上没有名字的墓碑，也不知道立在那里是为了安慰活人，还是欺骗死人。

任一跟着谭虎刚走两步，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任一转过头，把手机递到王子墨面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手机上，杨成龙的直播画面一分为二，韩涛的脸赫然占据了其中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