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一在临时羁押所，想着前两天被带走的孔祥，他因为“主动”认罪，从而快速被押送去了法庭。

在昨天白天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孔祥的脸。孔祥表面上还是装作在医院里面那般失魂落魄，但任一透过他表情的缝隙，看到了隐藏在迷茫和绝望之下的——期待。

那是一种令人意外，令人震颤的情绪。家破人亡、身陷囹圄、死罪难逃下产生的期待，究竟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任一想到了周敬安，想到了杨成龙，想到了马如军...

他们做的似乎是同一件事——用微薄的力量，发挥最大化的力量，去跟黑暗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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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是这样...那么，孔祥...

“喂！喂！喂！”任一冲到那牢笼的边缘，把脸贴在那冰冷的钢铁上呼喊着。

“叫什么叫！你要认罪吗？”曾经的同事趾高气昂的，迈着四方步缓缓走来。

“没事，我逗逗你。”任一哈哈大笑，便退回了羁押室的里侧。

“你他妈的！死到临头还嚣张！”那人冷哼一声，便转身走了。

“没意义了。”任一得意洋洋的脸一下子塌了下去，变得失落。

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孔祥说的他没杀人，是真的。而且他也有办法证明自己没杀过人，他这么做，无非是两个目的：

第一，麻痹产业链上的人。任一仔细想想，整条产业链，受到的冲击无非是两个，一个是自己，自己在明处，直接进行调查，跟他们对抗。第二个，就是孔祥，或者...“像孔祥这样的人”，他们在暗处，虐杀这条链上的人，让他们产生恐惧。

而现在，任一和他，都已经被铲除。那么...这条链子，该复苏了。

第二，冲击执法部门。当他死在执法者的制裁之下，再证明他的无罪，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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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任一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人...

“哒哒哒”。

不远处传来皮鞋的声音，蒋建明抱着厚厚的资料来到了任一身边。

“你好，任一。现在你是我的委托人。”蒋建明言简意赅，说完便开始翻着那厚重的文件。

“在开始之前，我有个私人问题要问你”任一苦笑一声，“孔祥，怎么判的？”

蒋建明皱着眉，“死刑，立即执行。”

“我多余问，连杀两人，情节恶劣，这个判决倒是没错。”任一笑了笑，“我们开始吧。”

过了十几分钟，羁押室里传来一声不耐烦得喊叫，“你这官司我帮不了！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帮？”

蒋建明骂骂咧咧便走出了羁押室，临走之前，把手里那堆资料丢进了垃圾桶。

“喂？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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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刚到那个律师被任一惹恼了，直接走了。我给了他30分钟，结果十分钟左右就走了。”

“是的，是的。”

“对，他喊着任一什么都不说，走之前把那些文件都给丢了。”

“谢谢局长！”

门口的警察对着手机，洋溢着笑容。

...

从鹿城东面的警察局往南走10公里，然后沿着和平路上高架，进入城东快速路再走25公里，下了高架直走，一公里后从安定大街左拐。

这时候往天上看，就能看到一面在西北大风里完全展开、随风舞动的五星红旗。

顺着安定大街走到头，就到了鹿城人民法院。

任一穿着条纹衫，手里带着亮银色的手铐，被两名曾经的同事押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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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看着那熠熠生辉的国徽，竟然不觉得刺眼。他苦笑，心里想着，没想到居然以这种形式来到这里。

“现在宣布法庭纪律，旁听人员不得进入审判活动区域，不得随意站立、走动，不得发言、提问。”

“请审判长、审判员入庭。”

任一站在门后，等待着被传唤。

“鹿城中级人民法院，现在开庭。我是三级法官韩东升，本次案件的审判长。”

“带被告。”韩东升坐了下来，翻看着手中的文件。这场庭审有些仓促，以至于他做出了这么不专业的行为。

两名法警将任一带入了被告席。

任一伸出手，“我要去戒具。”

韩东升看着任一，又看了一眼案件报告，“驳回，犯罪嫌疑人并未认罪，且从警方提供的案件报告来说，你存在着极大的威胁性。”

任一闭上了嘴巴，眼睛里那是那副手铐反射出来的银白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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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现在开庭。”韩东升面无表情，敲响了法槌，庭审正式开始。

“被告人，任一，原鹿城是公安局刑侦大队队员...”韩东升庄严的声音，跟这里的环境相得益彰。

“法官大人，在事实还没有搞清楚之前，我应该还是警察。”任一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与本案事实无关，你私闯民宅，已经破坏了警队纪律。关于你被开除警籍的信息，是由市公安局公布的，也与本法庭无关。”

“请被告保持肃静。”

韩东升的位置比任一高出许多，巨大的黑色背景墙中央是一块崭新的国徽。

“从警方提交的报告中，你私闯被害人戚大强家中，并用了私刑，对本案被害人进行了迫害，致使其死亡。被告人任一，你对案件事实是否有和异议或者补充？”

任一努力回忆着一切，他的记忆终点停留在了踩在戚大强身上的那一刻。

“我...”任一感觉自己提不起精神来，“我有异议，我没有杀人，也没有动用私刑。我在对戚大强问询之后，就离开了他的家。但出了门之后，我就不记得之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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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拒不认罪，是吗？”韩东升问道。

“我没有犯罪。”任一坚定地说道，但他还在状况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检察院提供的证据。”韩东升一旁的检察官拿出三个密封袋。

“这三件东西，在现场发现的，你有印象吗？”

“东西我都认识，手铐、衣服、破碎的酒瓶。但我不知道，这次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个手铐，是你被捕的时候，从你的腰间搜出来的，上面沾满了你和戚大强的指纹。这个衣服，也是死者身上的，经过鉴定，胸口的脚印和你的皮鞋完全吻合。破碎的酒瓶，瓶口上是你和戚大强的指纹。”

“从这三样证物来看，你将被害人拷了起来，动用私刑，严刑拷打，最后杀害了他。”

检察官很自信，这么齐全的证据，全部指向了任一。

“首先，我没有对他严刑拷打。只是戚大强在我问询的时候意图用酒瓶袭击我，我将酒瓶抢夺下来，并将他拷了起来。也正是这个时候，这两件所谓的‘证物’，留下了我和他的指纹。”

“其次，我用脚踩在他身上，这我承认。但我只是怕他情绪失控，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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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任一好像很痛苦，捂着自己的头，含含糊糊得说道，“我要求公布法医提供的尸检报告。”

“同意。”韩东升眼神示意一旁的检察官。

“下面宣读，由法医楚风提供的被害人的尸检报告。”那名女性检察官站了起来。

“死者，戚大强。年龄，41岁。”

“死亡时间，2025年12月21日，早上9点到11点之间。尸体上有两处伤，一处在额头，有钝器击打的痕迹，在伤口处发现多个玻璃碎片，另一处为后脑，此处为致命伤，破碎的玻璃酒瓶插入了死者大脑，致其死亡。”

“宣读完毕。”

那名女检察官看了一眼韩东升，韩东升示意她可以坐下了。

“经过刑侦部门侦查，在死者的死亡时间内，只有你跟谭虎进入了死者家中。该酒瓶为凶器，上面只有你和死者的指纹。”

“可我没有杀人！”任一有些慌张。

他明白此刻自己的处境，在法庭上，犯罪嫌疑人要做的，是证明自己无罪。而现在的情况，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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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请求谭虎出庭，他跟我在一起，可以证明我没有杀人。”

“驳回。”韩东升果断得拒绝了，“谭虎也在本案的嫌疑人名单内，没有资格作为证人。”

“被告人，你是否有其他证据，可以证明你并未犯罪？”韩东升发出最后的通牒。

一直一言不发的蒋建明，从被告律师席走了出来，他站在任一旁边，高喊了一句。

“我将提出本案的疑点！”

任一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