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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虎把手机放下，思绪拉扯着让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不了。

过了许久，他才披上大衣，准备出发。坐到车里，他插钥匙插了好几次，但总对不准那个眼。他气氛得砸了下方向盘，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呵呵呵呵。”谭虎笑了笑，“真是老糊涂了，这天开不了车。”

他坐在车里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

“喂？任一。”

“我忘了，老谭。我想打电话给你的，刚刚实在急昏了头了，现在雪灾这么严重，你过不来的。”

“嗯，车子出不去。我俩都冷静冷静，一个事情一个事情的处理。先说你，你怎么出来的？”

即使坐在车里，谭虎还是小心翼翼得问着，生怕他是越狱跑出来的。

“那天的所有情况，都被我拍了视频。这颗人造眼球实在好用，连我自己都忘了，它只是个机器，而且具备拍摄储存功能。视频里戚大强用我的手抓住了酒瓶，自己跳起来，后脑勺落在酒瓶上丧了命。”

“啊...那就好，那就好...”谭虎松了口气，一直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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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证据是谁给的啊？那也不对啊，没有听过公安和检察院吗？我一点消息都没得到。而且...你怎么回来的，这大学灾，市区里面还没通行呢，鹿神监狱那里...怎么可能可以通行...”

谭虎把问题一股脑的问了出去。

“任慈给的，我的眼球是他给我的。这个证据直接交给了曹部长，她带着铲雪车把我拉回来的。”

谭虎很久没有说话，他完全惊住了。第一是任慈的能力，他居然能联系到曹部长。

第二是曹部长跟任一的关系，她居然替他翻案而且专程把他接了回来。难怪这两天鹿城的除雪计划暂时停了下来，据说是设备被征调了，看来这个传言是真的，而且是为任一征调的。

第三，也是他最吃惊的。任一说话的方式，和他的语气，完全变了一个人。

“那就好...那就好...”谭虎机械地重复着，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些什么。

“老谭...我进去的时候，我让你帮我照顾好任慈，他现在人呢？”任一的声音冰冷而严肃。

“我...之前我每天都回去他学校，这段时间我没办法出行了。”

任一轻轻地“嗯”了一声，也没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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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谭，还有个问题，你必须要如实的告诉我。”任一那边开了口，没有一点点提问时该有的疑惑和请求，完完全全是命令式的语气，“当年，你进入沙漠基地之后，发生了什么？”

“啊...？！”谭虎一时没反应过来，“你...”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就行，告诉我你的经历，还有关于‘预言家’，还有那本《人类边界》。”

谭虎那边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这是个军事级别的保密任务，即使亲如任一，他也不能说。

“我...不能说。”谭虎艰难得说道。

那边任一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没事...我已经...已经知道了。”

“老谭...为什么...你为什么没有选择救亮亮啊？”任一那边站起身来，往大学城里面的商业区走去。

谭虎的听筒里面满是风声，伴随着有规律的任一的喘息声。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剥离了身体，慢慢地朝着远处飞走，车子里只剩下，坐着一具血肉铸成的躯壳。

“为什么不救亮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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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救亮亮啊？”

...

一遍又一遍，像是古代攻城的战车，那句话变成了战车上尖锐粗壮的木桩，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撞击着他固守的城池。

“轰”。

他的使命结束了，任务也失败了。

“唔...呜...呜...呜...”

任一听着听筒里面咬着牙的哭泣声，也发出一声叹息。

他挂断了电话，身体上的虚弱加上脑子里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每一步都走地异常得艰难。

脚下的雪已经成了空有其表的雪白硬块，完全没有它应有的柔软和蓬松。

他往前走着，那片闹市就在眼前，他带着半身的白雪，往热闹中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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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一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黑暗。

床头坐着他再熟悉不过的人，方圆抱着腿，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完全干。

“这一切...都是梦吗？”

任一口干舌燥，他艰难得抬起头，一只装满水的杯子正好递到了他的嘴边。

他握着那只满是冻疮的手，一口把水喝了个干净。

缓过来之后，他看着方圆的手，心疼得摩挲着。方圆的眼泪顺着之前的泪痕，平滑无阻得淌了下来。

她一下子挣开任一的手，朝他扑了过来，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这才不是梦！都是真实的！”她带着哭腔，委屈得在任一耳边喊道。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身体都止不住的抖，那两只箍着任一的手臂也越勒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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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圆...方圆...饶命...我快被勒死了。”任一微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肘。

方圆吓了一跳，赶紧松了松。然后又感觉到自己太生气了，加大了两只手上的力气，狠狠地勒着他的后脖颈。

“我就是要勒死你！”她生气得说，“还让你们头儿来跟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还没嫁给你呢！你凭什么指挥我的未来！”

“我错了...”任一说完呆住了，笑容也凝滞在脸上，“可是...”

“可是什么？！”方圆挪开靠在他肩膀上的头，拧着眉瞪着眼，跟任一对视着。

“可是...我是你男朋友啊，你就得听我的。”

“我呸！”仟仟尛哾

方圆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她揉着眼睛，嘟着嘴说道：“也算因祸得福，虽然你被证明没有犯罪，但你当不成警察了，我...我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任一想到任慈的话，还有自己将面对的一切。他低着头，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

方圆担心得拍了拍他的脸，“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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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危险的，以前好歹还有个警察的身份庇护着我，现在也没了。而且，我没有办法对我知晓的那些黑暗势力坐视不管。”

“方圆，方圆，你原谅我，我改不了，我真的改不了。你就当我是条狗，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我还要继续查下去，我要把那些人全部揪出来，接受审判！”

方圆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她的腰也塌了下去。坐在床上，跟任一对着。

“没用的，任一，真的没用的。我们现在都只是普通人，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不好吗？”

“普通人的生活吗？”

“是的！”

“我就是普通人，我也是为了普通人而战。我不想将来的某一天，我俩劳碌半生买的房子变成永远无法住进去的砖瓦水泥。我不想将来某一天，我的孩子被高官挤掉名额，辛苦多年的寒窗苦读变成笑话。我也不想某一天，我成了一只带宰的羔羊，心肝脾肺变成别人续命的工具。我更不想某一天，在手术室外，等到了你的尸体。”

“方圆，你明白吗？总要有人这么做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那个人为什么要是你啊！我们不会这么倒霉的，我们肯定可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得度过一生。”

“你还不明白吗？这不是倒霉不倒霉的问题！也许我们可以像你说的，安安稳稳得度过一生，但这只说明了一件事——那些灾难降临到了别人的身上，他们跟我们一样，普普通通，幻想着过普通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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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圆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落着泪。任一也像被抽离了脊柱一样，半瘫着倚靠在床头。

“我忘了问你了。”任一揉了揉头发，“我记得我在外面啊，怎么醒过来会在宾馆里面？”

“我接了一通电话，他告诉了我所有的事情，让我过来接你。”

“谁的？”

“任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