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一站在市政府的门口，心里感概万千。

他想起来很多事情，运送心脏那天，他突然的失控，莫名的压抑，还有任慈的眼泪,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变得合理起来，因为那天，他的妈妈死了。

任一深吸几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进入市办公厅后，他找到了曹燕。两个警卫员认识任一，只是简单的请示了之后，就把他放进了曹燕的房间。

“曹部长，我知道你的身份，你也知道我的，甚至，你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不，你误会了。"曹燕端坐在办公室里，微微笑了笑，"我虽然身为美梦组织的一员，但我知道的信息很有限。我并不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我有我需要完成的任务"那是什么？"任一没能从曹燕这里得到关于自己身份的信息，只能退而求其次。

不过曹燕没有多说，她只是微笑得摇了摇头，那表情一如既往地慈祥安宁。

任一知道，呆在这里依然没了意义，他站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犹豫了十几秒，他才缓缓开口，“曹部长，我可以听一听妈妈的心跳吗？”

曹燕点点头。

任一把脑袋贴在了曹燕干瘪的胸口，那里做过手术，隔着衣服依然有着凹凸感。

"咚…咚咚…"

在抬头的时候，任一已经是泪流满面，他哭着，嘴角却上扬着，“真好，它可真健康！有力而坚定！”

曹燕叹了口气，“孩子，也不知道我是打心眼儿里就喜欢你，还是受到了你妈妈这颗心脏的影响，我对你啊，有着说不出的心疼和恋爱。但我也没办法，有些人，总归有他的使命。”

任一愣住了，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关于“使命"这个词了，上一次，还是他就职于公安局，宣誓的那天。

“曹部长，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再也不麻烦您了，可以吗？”

任一突然想到什么，他诚恳得说到。

“问吧，如果在我可以回答的范围之内，我一定解答。

“我想知道，美梦组织的终极使命，到底是拯救世界，还是毁灭世界？！”

曹燕笑了笑，这次的笑容里面，更多的是一股自信，“美梦组织从成立到现在，一直都是以拯救世界为己任的。如果真的要毁灭世界，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你也相信”

“当然，美梦组织的信仰基础，就是人类在地球和宇宙中的被饲养身份。

任一还想再问，就被曹燕挥挥手拒绝了。虽然如此，但任一还是心满意足，毕竟弄清楚了美梦组织的真正意图。

顺着"拯救世界"这条线往下，那么美梦组织安排的这一系列事情，都可以定义为培养。

正如北野次郎给任一提的醒，培养的内容就如同中国武侠里面的内功外功。内功是任一的心境，而外功是任一的救世能力。

但任一感觉到了相悖的效果。首先，心境方面，任一已经完全相信了人类历史将会是一场碾压形态的劣币驱逐良币，资本、政治、武装三股力量将会在不同的领域控制人类。而良知、道德和真诚，就会被这三驾马车碾得粉碎。这恰恰对应了曾国强那具预言'人类无可救药”。

其次，就是能力方面。任一在农场游戏里已经竭尽他所有的力量，但依然没能拯救世界。而那还是在他拥有了“上帝”力量之后，在现实生活中，他只是一只眼睛失明的残障人士，所谓的救世，显得更加荒诞。

任一孤独的走在鹿城的大街上，这里鼎沸的人声和川流不息的人群，与他脑海中的末世完全相悖。要不是在农场游戏中见识了末世的种种，仅仅凭他所见所闻，他根本不可能想象到，面前的这一切，在不太久远的未来，会变成一片荒芜。

“片子什么的，都没问题。不存在你说的妄想症的情况。“魏亮把任一的脑部ct放在灯下面，仔细得看了好几遍。厚重的眼镜搭在他的鼻梁两侧，两边都已经产生了深深的坑。

任一听了之后，仰在椅子靠背上。诊室里面消毒水的气味意外得给了他一种别样的安宁的感觉。

“看起来很失望，真是个怪人。“魏亮笑了笑，“从我这里确诊自己没问题的病人,都是千恩万谢的从我这里离开。你恰恰相反，你反而很失望的赖在这里了。”

任一没有回答他，他依然在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清闲和宁静。过了很久，魏亮听到了轻微的鼾声，任一睡着了。

半个小时后，任一苏醒过来，他享受得伸了个懒腰。

"魏主任，没打扰你吧。”

正在喝水的魏亮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你小子没脸没皮，你在我这里睡了半个多小时，你说没打扰？”

不过那份指责是佯装的，他说完自己便笑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你睡得很爽，我休息得也爽。我看了下后面挂的号有20几个，一个人也没敢进来，自动自觉得退了号，挂在我同事那边了。”

"怎么会这样？"任一感觉不可思议，要知道魏主任的号很难挂，更别说挂了之后自动放弃了。

魏亮指着门口的指示牌。

科室：脑科、神经内科专家医师：魏亮正在就诊：21号任一他看了一眼才明白过来，自己像是臭名昭着的悍匪，所有人都只敢绕道而行。

“那我先走"任一有些不好意思。

“别啊，我假都批了，你这会儿走，我干嘛去。“魏亮很不情愿，为了保证医院工作的正常开展，他无可奈何得跟医院请了假。医院领导一听是任一在他可是睡着了，二话没说，当场就批准了。

"可我在这里”

"虽然你的大脑没问题，但并不代表你的思想没问题，你懂我意思吗？"魏亮觉得自己表达得很清楚，不过任一听得一头雾水，“我是脑科的主任，不过我在心理学方面也是个专家，我可以免费帮你做一次心理咨询。”

“也行！"任一感觉自己轻松了很多，“想起之前想带任慈做心理咨询的那会儿，我还特地查了一下价格，真贵啊！现在轮到自己了，不过，好就好在免费！”

魏亮哈哈大笑，“二把刀的心理咨询师，回到了占便宜的客户，绝配绝配！"

他正襟危坐，变得正经很多，“说说看，遇到什么问题了。"

"我参加了一场游戏，在游戏里我无所不能，我需要通过一些方式，让好人的数量超过坏人，才能获得游戏的胜利。但我试过很多办法，都没能成功。”qqxsnew

魏亮皱起了眉，“我想问问，怎么去定义好人坏人啊？"

任一想了想，“我也没弄清楚，这个是由系统判定，我只能看到结果。”

"那就有点扯淡了。“魏亮不以为然，“有句古话说，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你至少要跟我说明，到底是要论行为还是论想法。而且，论行为的话,是行为的终点还是行为的出发点。”

“我没听明白.“任一懵住了。

“就像你，杀了人，但杀的是坏人，这算什么。”

任一好像被扼住了咽喉说不出话来。

是啊，自己一直执着于善恶，这根本就是个虚无的东西，如何自己怎么去定义，都只是在自说自话罢了。

“那那您认为这个指标应该怎么去界定？”

“我认为，应该来自于这些人对于自然和生命的敬畏。所谓的失德丧良，它们的根本不也在于此吗？”

“失去敬畏。"

"是的。"

“失去..敬畏。"

"嗯。"

“失去敬畏。"

任一一遍一遍，魔怔地重复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