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看着地上重叠的黑影，缓缓松开了沈川，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瞬间...毛骨悚然！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有一个人出现在了他背后，在一直默默看着他。

而他，却没有半点该有的警觉。

甚至，在他亲自看到对方的瞬间，却依然没有原来自己身后还站着人的觉悟。

两人相距不过三米，可在他的感知中，对面的耄耋老者，仿佛已经完全的融入在了黑暗之中，不分彼此。

张北眯起了眼睛，最终完整地转过身来，犀利的目光不断打量对方，语气不善道：“请问阁下有何贵干？”

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老者的这种行为，对于一个武者而言，是极其不礼貌的，可视为对他人的一种挑衅。

可老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张北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疑惑，但隐藏极深，他试探着问道：“老先生是刚好路过这里？还是...”

老者依然没有说话，没有走近，也没有直接离开。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看似目空一切。

面无丝毫波动。

张北皱了皱眉...

危险...

很危险！！！

他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了头顶，濒临死亡。

自己的性命似乎早已落入他的掌控。

“莫非老先生认识这个家伙？”，张北强忍着慌乱的心跳问道。

他很清楚，武者交锋，既比拼武力，也比拼气势，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如果自己一再退让，那将永无翻身之日。

气衰，则力竭！

不过，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此时的他神色僵硬，甚至带着畏惧，他看似平静的开口道：“我正在处理一些事情，如果老先生只是碰巧路过的话，还请不要插手。”

“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法则。”

老者终于说话。但他的声音很平淡，也很随和，就像是在述说一件极其寻常的小事，漫不经心。

“无论他如何堕落困顿，或是遭人欺侮，老夫都不会插手。这是他的因果，得他自己承受。可如今...你却起了杀意。”

紧接着，他用一种很轻缓的语气，说着一些让张北心惊肉跳的话：“如果，他今晚死在了这里，世上便不再有张北此人！”

“老夫不善与人多话，你可明白如何取舍？”

“你...你到底是谁？”，张北颤颤惊惊的问道。

这一刻，他只感觉老者极度危险...宛若深渊般，带着致命的威胁。

“你竟然敢威胁武道协会，如此放肆，小心惹祸上身！”，张北哆嗦着嗓音呵斥。他在赌，赌老者一定会忌惮武道协会的名号。

他本能地，缓缓地，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步。

本以为，自己作为武道协会的副会长，声名赫赫，有着极高威望，这一步，应该是向前踏出的。

但事实上，他是略微向后的。

“他…”

张北顿了顿。

他喉结蠕动，吞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终于，他的话让老者有了其他反应。

只见...老者缓缓伸出了手，朝空一抓。

“嗖”的一声，张北的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推动着，浮空而起，当他回过神来，脖子已经落入了对方的手中，被死死禁锢。

老者高高举起张北，眸底一片薄凉。

张北呼吸急促，大脑陷入一片空白，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作为协会副会长，平日里他备受敬仰，高高在上。从来，就只有别人畏惧他。

但此刻，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想要反抗，想要挣扎，他红着眼睛，歇斯底里的大吼道：“你是打算和武道协会开战吗？”

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他很惶恐，自己身为气海境武者，在这名老者手里，居然毫无反抗之力，任其拿捏。

这个老头子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这么强！

“老夫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杀人者，人恒杀之”，老者面无表情的说道。

但，仔细算来。

自己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的情绪失控，没有如此的愤怒了！

刹那之间，他背后的空间一阵扭曲，掀起了丝丝涟漪，紧接着，出现了一道恐怖的阴影。

一双血红的眸子，在黑暗中缓缓张开。

那双眸子的主人，超脱了世俗的桎梏，它立身于黑暗，也是黑暗的主宰，森冷而高贵。

看见这诡异的一幕，张北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瞪大了眼眸。

“你...你是...”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寂静了下来。

张北痴痴地望着那双眸子，他的耳旁似乎有无数的生灵在哀嚎，在悲鸣，鬼哭狼嚎，那是来自炼狱的低语，湮灭一切生机。

他的灵魂...在颤栗。

“本为人世一粒沙，始于青萍之末，当以燎原之势，登天而行。小家伙，这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吧。”

说完，老者随手一丢，张北就如死狗般摔在了地上，不断翻滚。

......

当沈川再次苏醒过来，时间已近黎明。

他揉了揉眼眶，很是震惊，自己居然活了下来，而且全身不痛不痒，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开始打量这陌生的环境。

他现在身处某山顶的位置，正前方燃烧着一堆篝火。而在不远处的悬崖峭壁旁，站着一道模糊的身影，略显佝偻。

就在沈川有些懵逼时，那道身影忽然扭过头来，温和一笑，说道：“小川，你醒了啊！”

听见这声音的沈川猛地瞪大了眼眸，老者的背影渐渐与记忆中的身影相重合，他揉了揉眼睛，半信半疑的问道：“爷...爷爷？”

此时的沈川是震惊的，老人的样貌相比十五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更显苍老了，鹤颜白发，身形消瘦，但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沈爷爷亲切的点了点头，招招手，示意他站到自己的身旁来，“过来，我想和你说说话。”

沈川挠着头，连忙走了过去，到现在他都还有种亦真亦幻的错愕感，时隔十五年再次见到爷爷，说不高兴都是假的。这时，他注意到一旁昏迷的男子，瞬间一怔，那不是张北吗？

随即反应过来，这岂不是说明，是爷爷在最后关头救了自己？

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沈川，一肚子疑问。

接下来，爷爷询问了沈川这些年的经历。他没有丝毫隐瞒，眼眶，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湿润。

“孩子，这些年，是我们亏欠你太多了”，爷爷一阵嘘唏感慨，沧桑的脸颊充满深深的自责。

沈川鼻子一酸，哽咽着说道：“不，是我自己没用，还连累爸妈一起受罪。”

“怎么还哭鼻子了”，爷爷用干巴巴的手掌为沈川拭去泪水，拍了拍他的肩膀，连忙安慰道：“放心，既然爷爷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川重重的点了点头，破涕为笑道：“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

“哈哈，不愧是我的孙子”，爷爷开怀一笑，脸上充满了欣慰。

但很快，他收敛笑声，紧紧盯着沈川的眼眸，意味深长的问道：“古往今朝，时代更迭，有人以金钱搅动风云，也有人以武力祸乱江湖。”

“然，敢言横压当代，独步天下者，唯有修士！”

话毕，沈爷爷伸出手掌，朝着不远处的巨石隔空一抓，那巨石顷刻间四分五裂，宛若枯化的朽木，遇风则散。

沈川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哆嗦着指着碎了一地的石块儿，嘴里没有一句整话：“这……这……”

沈爷爷背着手转过去，看向天外，幽幽开口道：“孙儿，你想要这种力量吗？”

此时的沈川已经凌乱了，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眼前的老头儿和自己记忆中的爷爷判若两人。

没等到沈川的回应，沈爷爷忽然转过身，目光炯炯的盯着沈川，问道：“你，想要吗？”

沈川被吓了一跳，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下意识的转身要逃。可自己的双脚似乎灌了铅，任凭他怎么用力，都移动不了丝毫。

沈爷爷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温热，只有一股令人生冷的寒意。

他往前一步，嘴里就问一句：“你想吗？”

一步，两步，三步，步步紧逼。

到了沈川面前，那张原本快要扭曲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轻缓却又充满魅惑的问道：“这力量，你...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