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开门前想过很多种可能。

自己的父母会不会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些她所不知的甜言蜜语，又或者他们夫妻和乐，虽然各自在做着各自的事情，但却在行动间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再或者他们相互依偎在沙发里，看着过去的相册。

无论怎么想，她都是本能地去往好的方面考虑，所以她压根没有想过还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性：他们互相对峙着，气氛十分紧张，彼此的眼圈都有些红润，但却绝对不是因为感动。

看这个样子，他们不仅仅是吵架了，她妈妈还是弱势的那一方。

常乐骨子里是不能容忍妈妈受一点委屈的，即便对方是她爸爸也不行。她快步走到妈妈身边，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眼神阴霾地盯着自己的爸爸，像是一只小兽。

“乐乐，你回来了？”常乐妈妈看到女儿，惊讶之余下意识地去看表，原来已经快到六点了，她丝毫没有察觉。

“爸，你去买菜了吗？”常乐只一瞬间便从一脸戒备恢复到了笑靥如花，她左看右看，最后有些疑惑，“是忘了吗？”

常乐爸爸没有说话，常乐妈妈则回答道：“你爸还真给忘了，老糊涂了，要不你再去跑一趟吧？”

说完她对常乐爸爸递去一个眼神，可惜对方没有理会她的暗示，而是带着一脸愠色地对女儿走去。

“你过来，爸跟你说点事。”他说。

“你这是做什么？咱俩的事情你牵扯孩子做什么？”常乐妈妈有些不高兴，转身从包里翻出一张五十元递给常乐，“你去买点菜吧，看着买，爸爸妈妈要再说些事情。”

常乐爸爸冷哼一声，不阴不阳道：“怎么，你做都做了，还不许孩子知道？”

常乐妈妈闻言怒道：“我做什么了？常澈，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别当着孩子面逼我跟你吵架，大人的事，她一个小孩子能插上什么嘴？知道有什么用？”

常乐爸爸立刻反驳，“你说你做什么了？真没做什么的话你又心虚什么？怎么就不能让孩子知道了？”

常乐瞧出不对，连忙打断他们两人，“等等，先别吵！你们有什么就当我面说吧，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有权利知道。”

常乐爸爸阴着脸，对着常乐妈妈抱起手臂，冷声道：“看吧，孩子都这么说。”

常乐妈妈有些犹豫，看着常乐，不知该从何说起。常乐耐心地等待着，心里隐隐有些莫名不安，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她这个一向快人快语的母亲难以启齿。

“如果你实在说不出口，就让我来说吧。”常乐爸爸嗤笑一声，不等常乐妈妈阻止就抢先道。

“你妈喜欢上别人了！”

常乐爸爸的声音不算大，但听在常乐耳中却是犹如一道惊雷！

“常澈！你胡说什么！”常乐妈妈怒道。

“付明雪，你敢说你没有吗！”常乐爸爸也怒道。

“不、不是！你们先都冷静一下！也让我冷静一下！......爸，你搞错了吧？”常乐被两个人的怒吼震回了心神，再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结结巴巴，“我、我天天跟我妈在一起，就我们两个人。”

说着她用手比出一个“二”的模样来，强调道：“就两个！”

“傻闺女，她能让你发现吗？”常乐爸爸目光幽深，笑意不达眼底。

常乐觉得自己被人轻视，有些不快，“爸，如果连我这个每天都跟我妈在一起的女儿都没能发现，那你这个多少年也不回家一趟的人又是怎么发现的呢？靠心灵感应吗？”

常乐爸爸没想到女儿会突然对自己发难，一时间有些怔愣。

常乐直视着父亲的双眼，毫无惧色，“你这么久都不回来，也没有半点音信往家里带，你知道我现在读几年级吗？你知道我的班主任老师叫什么名字吗？你知道我多大了吗？我好不容易等你回家一次，你就这样对我？”

常乐爸爸面对女儿的诘问，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这是两码事。”

常乐没打算让他这样轻描淡写糊弄过去，“怎么会是两码事？你知道我跟徐鹏为什么是好朋友吗？因为我们两个几乎都等于没有爸爸，我上个月满17岁了，你送我的礼物呢？还是说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贺礼——回来破坏我对这个家的印象，用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让我对你感到失望吗？”

常乐妈妈在一旁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悄声说道：“乐乐，别说了。你跟你爸爸讲话的态度好一点。”

“妈，难道你不觉得委屈吗？”常乐无法相信让自己别说话的居然会是同一个阵营里的妈妈，她有些失望。

“自从我爸生意失败了，他就一蹶不振，我记得小学的时候你多少次去麻将馆和彩票站里找他，你还数的过来吗？他每天跟狐朋狗友喝到烂醉，你劝不住他，只好每天晚上都给他留门，自己睡不安稳还总想着照顾他，他呢，喝开心了不回家，却连一个电话都不会打回来，还有更过分的时候干脆电话关机，就让你这样心揪着一晚上。”

“后来他干脆就把家当成旅店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来不会跟我们打招呼，等他好不容易有要雄起的决心了，你又是筹钱又是出力，就指望着他能有个正经活计，可他每次都是半途而废，每次都是被麻将勾过去了，只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你。”

“现在他总算有了自己的事业，却转头就来诬陷你。”

常乐盯着爸爸，一字一顿道：“爸，我都记着呢。”

常乐爸爸不说话的本意是要女儿自己把嘴闭上，可女儿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中他的短处，挑战他的权威，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一下便发了火，“闭嘴！你扯过去有什么用！你说再多，你妈也洗不白！”

常乐这样将心比心，想不到居然换不回她爸爸对过去言行一丁点的悔意来。

她气不打一处来，也跟着吼了回去，“行啊！你一直说我妈有人了，证据呢？给我看看！不然的话你别想我能闭嘴！这里是我家！”

常乐爸爸被这样呛了一句，怒火中烧，就像是一头被人挑衅的雄狮，猛地爆发出力量！什么为了孩子好，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统统给他靠边站！

他快步走到茶几旁边，将那里放着的几封信狠狠地砸在常乐身上，吼道：“你看，你自己看！看完了，再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