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有气无力道：“我不想聊。”

常乐妈妈坚持道：“那就出来吃饭。”

没由来地烦躁感席卷全身，常乐突然暴怒，“我不想吃饭！也不想聊天！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门的那边没了声响，半晌响起了离去的脚步声。

常乐吼完其实便后悔了，但她又实在说不出半句抱歉来。

想了很久，她起身拿起手机编辑短信，却在要发送的那一刻犹豫起来，最后，她摇摇头，将字一一删掉，把手机随意丢在床头，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到窗台上，盯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她的肚子很饿，眼睛很酸，面颊也有些痒，这一切征兆都在提醒着她现在应该要出屋，洗脸然后吃饭，可她就像落地生根一般坐在窗台上一动不动，脑海中闪过钱可可与陆渊的脸，陆欢与沈飞的脸以及她的父母。

这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有些承受不住。

门在此时被人打开，常乐斜眼睨去，是妈妈拿了一条毛巾进来。

“我没让你进来。”

常乐妈妈脚步一顿，却还是坚持着走上前来，将毛巾递到常乐眼前，“擦擦脸，脸都哭坏了。”

常乐没有伸手去接，反倒是她的肚子在此时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噜声响。

常乐妈妈叹了口气，主动将毛巾往常乐的脸上盖，常乐躲闪不及，又不想多费口舌，就这样沉默着任她在自己的脸上擦来擦去。常乐妈妈细心地为女儿擦拭，连鬓角和耳后也没有放过，接着她将毛巾翻转到干净的一面，又将它敷在女儿脸上，轻声道：“这样敷一会儿对眼睛好，你自己拿着吧。”

毛巾是温热的，敷在眼睛上确实很舒服，常乐只别扭一下，便老老实实地听话拿着了。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常乐的肚子在此时又发出了饥饿的抗议声。

“......”她发誓自己从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肠胃。

“去吃饭吧，都还热乎着。”常乐妈妈提议道。

“不吃！”常乐的声音闷闷地从毛巾下方传来。

“你这样饿着肚子，是谁难受？还不是你自己吗？”

常年的自力更生培养出了常乐妈妈非同寻常的主见，她很少会有服软的时候，这一次低声下气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她的极限，可常乐却还是这样油盐不进，她难免生气。

“你这是在拿你自己的身体惩罚谁呢？人要是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还能指望谁来爱惜她？”

常乐不理会妈妈，一把将毛巾摘下来塞到她的手里，将头扭到窗户的一侧，意思非常明显，就是不去看她。

常乐妈妈没有办法，只能妥协道：“好，等你想明白了就去吃饭，你什么时候愿意了，我再跟你聊！”

她说着便拿着毛巾离开，将门重新带上。

常乐透过窗户的倒影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确认门已经关严，这才将身体蜷缩起来，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

多希望这就是一场梦。

多希望能有什么将她从梦中带走。

“嘭！”

就在常乐这样想着的时候，窗外猛地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原本漆黑的夜幕突然亮如白昼，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又重归于暗淡。

常乐的身子紧挨着窗户，可以明显感觉到它的轻微震动，她抬起头来，刚好赶上第二枚烟花绽放。

“嘭！”

“......”她突然想起来陆环所说过的烟花秀，大概就是指这个吧？

说起来，想看烟花其实不用跑到湖边的，只要楼层足够高，坐在家里看也是一样。

她幻想着现在陆环带着她那可爱的小猪耳朵，与沈飞手牵着手一起站在人工湖边看着烟花的场景。每绽放一枚烟花，那个小丫头一定会手舞足蹈，欢呼雀跃，而沈飞则一定会在她身边，一边摆出嫌弃的表情，另一边却眼含微笑吧。

烟花绽放的那一刻，说不定还会有那么一两个火星从他们的身边慢慢散落，即便没有，湖里也一定会倒映出他们的光影来，摇晃着将时光凝固，透出温馨与浪漫。

......真好。

她突然也想要有一个男朋友了。

人大抵就是这样，每每伤心难过，便好想要有一个人能在身边毫无顾忌地倾诉。

原本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还可以跟自己的妈妈分享心情并得到一些建议，现在不行了。今天的事就像是横在两人眼前的一道鸿沟，不论怎样努力，也不可能修复。

但或许她的一切都应该犹如这些烟花一般，瑰丽又短暂，快乐也是，幸福也是，那些过往的回忆也是。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自然，她的烦恼与痛苦也理当如此。

常乐湿润的眼眸中倒映着灿烂的烟火，陷入深深的自我催眠。

......

那一顿排骨常乐到最后也没有吃，但第二天一大早，她破天荒地没有赖床，而是早早起来在厨房里忙碌着，等常乐妈妈听到声响到厨房查看的时候，常乐已经做好一顿清淡却丰盛的早餐。

“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常乐妈妈的眼底有着遮都遮不住的憔悴，一看就知道昨晚休息的不好，她尽量保持着往日的态度，语调轻快，似乎是想让一切的不愉快统统淡化。

常乐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轻声道：“快去洗脸刷牙，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常乐妈妈往桌上一看，西红柿炒鸡蛋，白菜木耳炒干豆腐，清蒸蛋羹，三道新鲜出炉的美味热气腾腾，色泽诱人，香味扑鼻，光是瞧着便让人食指大动。除了这三盘热菜之外，桌上还放着两碗白粥，两个馒头和一盘拍黄瓜。以一个小孩子的能力来说，这样的早餐足够豪华了。

“叮！”

常乐从微波炉里端出一个小碗，里边盛着昨日的排骨。

“怎么了？看着没食欲吗？”常乐看着妈妈还杵在原地，十分不解。

“我都饿了，你还没饿吗？”

“不、不会，我这就去洗漱了！”

常乐妈妈打量女儿片刻，没找出半点异常来。她心里摸不准主意。莫非昨天的那些事女儿已经自行消化掉了？想开了？这可能吗？不过看她对自己的态度，倒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她虽然还有一些疑虑，但却不得不说，常乐这样的表现让她如释重负，跟着心情都松快了不少。

“......再帮我冲一碗蜂蜜生姜水。”她交代道。

“好。”常乐非常自然地回答道。

真不愧是我的女儿，是个能经受大风大浪的！

常乐妈妈得意地想。

但等她真的上桌开吃，却又开始忍不住担忧了。

......真想通的话，她会一大早起来做这么满满一大桌的好菜吗？按着她往日的性格，应该睡到日上三竿都爬不起来才对。

常乐妈妈的内心忐忑不安，既怕孩子是在假装坚强，其实心里难受的要命，又怕自己多嘴一问，让孩子把原本已经翻篇儿的事情又回忆一遍，再度痛苦。

她茫然又纠结，最后等着一碗温粥都进肚里，意犹未尽地多夹一口菜吃掉之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乐乐，你......昨天的事，都想通了吗？你原谅妈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