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正阳在一起，常乐总能有一些超出往常行动范围的新奇体验。

比如去网吧打游戏，去KTV唱歌，和朋友们一起吃自助，以及现在这样，坐在一个遍布苍蝇，四处漏风的破旧大棚里，在几个彪形大汉虎视眈眈的注视下镇定自若地喝着羊汤，还要目不斜视地谈笑风生。

“......我们这样聊天好吗，是不是应该尽快吃完，给身边的人挪个位置？”

虽然秦正阳嗤之以鼻，但常乐却觉得羊肉汤的味道就算顶好，加一些胡椒粉的话就更加有滋味，所以她就不必再去尝试羊杂汤的味道了。

可惜还没能没吃两口，他们这桌便被人盯上。身边围了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常乐实无法集中全部的精力来感受美味。

真是可惜了。

“没这说法，你就放心的吃吧，够不够？这里可以续汤的。”

秦正阳看着常乐一勺一勺慢慢地品着羊汤，心里觉着有趣。

其实他之前就注意到了，常乐吃饭的时候特别的斯文，跟她那身怪力和短发一点都不相称，倒是与她柔美的声音很是相符。

“不用了，我吃这些就够了，谢谢！”常乐微窘。其实她这些吃不饱的，但她今天没带钱啊，注定了要蹭秦正阳一顿，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再要东西吃呢。

秦正阳若有所思地看着常乐手中将要见底儿的碗，嘀咕一声，“就一个假期没见，怎么就变这么客气了呢？”

说完他自己将碗抬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对老板道：“老板，续汤！”

“来啦！”应声过来的是摊位老板的妹妹。别看她人不大，力气可是不小，手里提着两大壶羊汤穿梭在棚子里的各个饭桌，硬是脸不红气不喘，跟提着两朵花儿似的。

小姑娘手脚麻利地给秦正阳蓄满一碗羊汤，继而对常乐笑眯眯道：“姐姐要不要来一碗？”

常乐刚想说话就被秦正阳抢了先。

“续一碗吧，谢谢啦！”

小姑娘动作很快，常乐只好也对她道了声谢谢。

“要不要再来张饼？”

“不用了，这些真的够了！”

常乐这次可是真心实意的了。这一大碗汤喝到肚里，说不定她都要撑着了。她这样一边想着，一边不紧不慢地喝着，不经意间一抬头，这才发现秦正阳不知从何时起就在盯着自己看，而他面前的碗基本已经空了，她有些惊慌失措，“你吃完了？”

“是啊，不过你可以慢慢吃，看你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秦正阳意味不明道。

“小姑娘，你男朋友瞧着是享受，我们可不是啊，麻烦你快一点吃行不行？我这至少等了能有二十分钟啦！”

“哎呀老杨头！你也太不解风情了！这明显是一对儿还没戳破关系纸的，你这一说，人家要是没成，男孩子还不得找你赔个媳妇出来？”

“没事没事，小女孩嘛，吃慢点多正常！哎呀，真是青春，想我以前......”

“你以前怎么着啊？”

“没事！没有以前！媳妇！我错了！”

“......”

听着周围人的七嘴八舌，常乐默默地放下勺子，将碗捧了起来。从秦正阳的角度去看，她被碗挡住了大半的脸上只剩一双眼睛，睫毛低垂，刷下一层剪影。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此时就连耳根都红透了吧。

秦正阳笑着对周围人打趣，“你们别逗她了，她脸皮薄。”

可能爱逛早市的人都是自来熟，众人一看男孩子愿意跟他们这些大叔大爷答茬，很是高兴，纷纷道。

“瞧着你们还是学生吧？”

“是一中呢！”

“年轻人，瞧着八字没一撇呢，要加油啊！”

常乐趁人不注意，偷偷向上瞄了一眼。

秦正阳既没承认又没否认，只是嘴角含笑地与众人聊天，他兴趣广泛又口若悬河，腹中才华仿佛能就这样说上个三天三夜，众人听着新奇，一时间连等位都忘记了，常乐旁边的桌子腾出地方来，他们瞧在眼里，都没人舍得过去。

常乐渐渐也忍不住被秦正阳所讲的话吸引。之前她虽然同蒋心仪和姜敬说过秦正阳必定是一个擅长甜言蜜语，也会抖机灵，更具备一些才华的男生，但那更多的属于一种推断与猜测，事实上她还从没有认真地听过秦正阳讲这些教科书上根本就没有的知识。

“......听说这全国最有名的羊汤排第一的就在菏泽单县，不过我不太相信，谁给排出来的第一第二啊？这中间的因素太多了，未必就准的，得自己亲自去尝。再说，每个人的口味都有所不同，说不好一个人觉得美味珍馐，另一个人却觉得食之无味呢！所以我以后不光要去单县，还要走一走山西，河南，北京，新疆，内蒙......好多好多的地方。到时候先去尝尝有历史的铺子，再去找找老巷子，说不定在哪条苍蝇小馆里藏着的才是真正的美味呢！”

“哈哈，你这梦想是要走遍全国啊！”

“有志气！多出去走走，开开眼界！”

“小姑娘，你可瞧好啦，这小伙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啊！”

“对，抓住他的胃，你就几乎等于是成功了！”

常乐第一次觉得这样闹哄哄的地方似乎也不错，与冷清的家比起来更有人味儿。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她的妈妈是一位有轻度洁癖的女人，像今天这样连一层简易的包装塑料都没有就裸露在空气中的一次性筷子，看起来就黏糊糊的桌面，地面不平整导致的桌子晃动，破了洞还能坐人的塑料凳，瞧着就不太卫生的厨具，嗡嗡飞着的苍蝇，空气中混合着的香味与臭汗味......只要符合其中一点，她妈妈就绝对不可能带着她过来吃饭，更别说她们本来就很少在外边吃。

这也是为什么常乐生活在这里这么多年，却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有早市，甚至于过来的路上她听到秦正阳说目的地是早市，还以为是一家名叫“早市”的饭店，好在她当时没有直接问，而是一直到了早市入口，心里震惊，但面上假装明白。

想想真是有些庆幸，毕竟她真的差点就问出口了，那样的话，想必秦正阳会笑话她笑话到肚子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