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太久，她强撑着不要在孙齐安的课上睡觉，但也仅限于睁着眼睛而已，至于孙齐安准备的那份课堂试卷，鬼知道她都乱写了些什么。好在这种随堂小测大部分都是选择题，只有少量的填空和语法造句，遇到什么不会的填C就对了。

好容易盼到下课铃声响起，秦正阳破天荒地没有如往常那样“嗖”地一下蹿出去，而是耐心地等着常乐一点点从座位里挪出来，关心一句，“别想太多，等有结果了再说不迟，你今天也要回家吃吗？要不带上姜敬他们，我们一起吃个午饭吧。”

常乐谢绝了秦正阳的好意，她的头脑中现在满是陆环，实在提不起半分同朋友聚餐的兴致，况且她的身上也没带着钱，要让一桌子她对不起的朋友们反过头来请她吃饭，那得是脸皮多厚的人才能干得出来的事？她常乐可真没那个本事。

她冲陆环的方向瞧了瞧，对方正在整理课桌，微皱的眉头显示出其心情不好的事实来，而沈飞也是坐在边儿上一动未动。常乐心中犹豫，最后实在没好意思上前说话，只能在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之前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有些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至少她很清楚自己的心里刚刚被种下一颗名叫“怯懦”的种子，曾经有多美好，如今就有多愧疚。

秦正阳看着常乐从他身边走过，直到姜敬从身后拍他，才一个激灵回神。

“怎么了这是？你今天怎么没跟个耗子似的蹿网吧去啊？”姜敬顺着秦正阳的目光望去，只瞧见一个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哎？那不是常乐吗？怎么了，你们不是也吵架了吧？对了，杨老师课上你和常乐被叫出去做啥了？……啊！该不会是你们两个也被郝老师发现了吧？”

姜敬就像是一本会移动的《十万个为什么》，不停地围着秦正阳问东问西，秦正阳被他烦个不行，单手一拎对方脖领，打算把人带出去寻个安静点的地方再好好说说。

这个中午对于很多人来讲都是稀松平常，但对于少部分人来说就是煎熬异常了。

孙志明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有些警惕地瞧着对面坐着的男人。

“你别紧张，我们就是聊聊天，不用这样防着我们，我们又不会害你是不是？”

这是一名身材略显厚重的警察，他的脸庞白胖，面上也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声音很是平静，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只可惜这一番友好的表示丝毫没有换来孙志明半分松动，他还是坚持道：“这跟我没什么关系。”

一旁另一个在记东西的警察有些暴躁地拍案而起，怒道：“胡扯！你当我们没有证据会胡乱抓你？老老实实把事情都说出来，咱们大家还能一起消停吃个午饭，在这里硬挺个什么劲儿？”

这位警察正是常乐他们之前在学校见过带小本子的那位，此时正好将性格里那些个冲动基因发挥个淋漓尽致。孙志明对他有着莫名的恐惧，毕竟自己当时被高虎那个傻大个扯住之后，就是这位警察一个箭步冲上来将自己一把按在地上，就像电视里抓坏人的那个情形。

他当初瞧电视里这样去演，还觉得警察真是威武，心里崇拜到不行，但真有一天轮着自己被这样对待，说他还能够对警察心怀英雄情结，那就纯属是在吹牛皮了。

他是做了些不太光彩的事，但心里可没把自己当成是个坏人啊？如果承认警察是英雄，那被英雄一把按在地上的自己不就肯定是个坏人了吗？他心里哆嗦一下，连着目光也更加躲闪，

“哎，韩策！你这是做什么？给我坐下！别吓到孩子！”那位圆脸警察不赞同地对他挥挥手，转头又对孙志明和蔼道：“虽然那个叔叔说话不中听，但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你肚子不饿吗？我可是有些饿了。再说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你们这些男孩头脑一热的情况多了去了，认识到错误能改正不就好了？我们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什么？”

孙志明是生平第一次被警察叔叔带上警车拉来这么间问询室里问话，心里本来怕到不行，只是面前这位圆脸警察一直好言相劝，又让他有些诡异的飘飘然，结果就不知不觉拖到了这个时间也没什么进展，直到那位叫做韩策的警察吼了一声，他这才重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正在发抖，圆脸警察这样如家中长辈疼爱孩子的一番言语就好比是黑暗中的一道曙光，加上他瞧起来要比那个韩策地位更高一些，说法中也更偏向于自己，眼瞧那位凶了他的年轻警察憋憋屈屈地坐下，孙志明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得意，对于圆脸警察则是生出不少好感来，在他面前坐着，连表情都放松了许多。

“我、我要是真跟你都说了，你不会事后来找我什么麻烦吧？”他有些犹豫道。

圆脸警察无奈一笑，语气中带着丝丝叹息，“傻孩子，我没事找你麻烦做什么啊？咱们就是要把事情都捋顺了，你有什么知道的就跟我说，别觉着这是出卖朋友，你这是为他们好，知道吗？如果这一次这些人没有被追究什么责任，生出侥幸心理来了，下次弄个更大的事情怎么办？你能帮他们兜住吗？再说你对他们讲义气，他们可不见得多照顾你，要不我们怎么会找上你呢，是不是这个道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积极配合我们，你们学校里是不是也多少能听到这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对不对？咱们尽量不要犯错，可如果一不小心犯了错了那怎么办？那就要积极意识到错误，积极改正错误，保证不会再犯，是不是？”

孙志明被他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说的有了几分动摇，尤其是那句“你对他们讲义气，他们可不见得多照顾你”深深地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他闭上双眼，沉默了好一阵子，圆脸警察也不催促，只耐心地等着。

终于他嘴角蠕动，眼皮缓缓抬起，一双写满担忧与疲惫的眸子里重新绽出些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