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她这番话是不是说中了那小护士的心思，小护士狠狠瞪了大妈一眼，撂下一句“等三分钟以后呼叫护士站”后，转身就走了。

大妈不满意地动动嘴皮子，显然是觉得自己被人冒犯到了。

“要是她的本事能跟她的脾气成正比就好了！”

“大姐，你跟她认识？”常乐妈妈奇怪道。

那大妈嗤笑一声，把手向前一伸，叫常乐妈妈看了个清楚。

那双手肤色蜡黄，上边还有很多褶皱，手指粗大，指缝间还有些不干净的黑泥，一看就是一双常年干活的手。

等着常乐妈妈的视线再顺着她的手指向手背处看时，入目的画面让她不由得暗抽一口冷气。

只见这两只手的手背上边加起来居然有密密麻麻的七八处针眼，尤其是她的右手临近手腕处，更是呈现出一小片的紫黑色。

反观她的左手，虽然也有些痕迹，但其中一处已经淡黄，另一处也只是略显青色，远没有右手来的吓人。

“这是……？”常乐妈妈迟疑道。

“扎针扎的！”那大妈没好气地把手收回去，自己摸了摸手背上的痕迹，开启吐槽模式。

“我这只手都是那个小护士给我扎的，别人一下就能扎准，轮到她来保证给你滚上两三遍，还不好好反省自己，动不动就说是因为病人的血管太细，要不就是手太胖看不清位置，总之扎滚针了都是咱自己的错，没能长出个周正的血管来方便她！”

“啊？会这样吗？”

“当然了！我可跟你说，像是医院里这种技术不好的小护士练针主要都是挑老人和小孩子下手，你家孩子你可看住了，到时候要是安排她吊水什么的，赶紧跟她们护士长要求换人！花着钱当人家的练手对象，还得听她骂，真是憋屈死了！”

大妈又骂骂咧咧几句，常乐妈妈尴尬地听着，可算是盼到了三分钟过去，按铃叫了另一个小护士来收走体温计后，常乐妈妈按着她的指挥又等了两分钟，最后得知皮试过敏也没什么问题。

紧接着母女两人就被护士指引着来到一处没人的地方，这里只有一盏不知用了多少个年头的老旧电灯悬在棚顶，长廊的尽头是一处铁门，两边刷了绿色的墙漆，门口只摆了一排铁质座椅，这个时节一屁股坐上去还有着阵阵凉意。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轮到你们了就会有护士来叫人，厕所在楼下，要去的话最好提前解决完，不要等叫人的时候才想起来，耽误时间。”

护士说完，也不等这母女二人有没有什么疑问，直接就转身离开了。

常乐刚刚已经平静的心又重新剧烈地扑通扑通起来，她心里想着之前那位和蔼可亲的老奶奶讲过的话，不停地默念着“不怕不怕”。

常乐妈妈此时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孩子遇上这么大的事情，她却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明明刚才还饥肠辘辘，这会儿却已经没什么感觉。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里开始间歇性地埋怨起常乐的爸爸，顺带想起了两人的之前种种，更是悔不当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母女两人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来人，常乐有些紧张道：“他们是不是把我们忘在这里了？”

常乐妈妈也忍不住这样怀疑，但面对孩子，她肯定不能乱说这样没把握的事情，徒增烦恼。她看看常乐身上单薄的校服，犹豫道：“你是不是冷了？这里也没什么人气，好像确实会比别的地方凉一些，要不我把我的衣服给你啊？你肚子还疼不疼？”

说着，她就作势要脱衣服。

常乐妈妈是从单位直接赶来医院的，除了外套厚一些外，里边的衣服瞧着比常乐身上穿着的校服还要更薄，常乐连忙阻止了她的动作，说道：“我没事，我不冷，你别脱了。还行，感觉比之前好多了，不是那么痛，至少现在都不怎么冒汗了。只不过……”

说到这里，她尝试着坐直身体，却在下一秒立马就弯了下去。

“嘶——不行，就是不能挺直腰板，一坐好了就会更疼。弯腰就会舒服很多。”

常乐妈妈一下就想到了她自己刚来医院时看到的场景。难怪常乐那时候要蹲在地上，而两边的老师虽然站在她身边却没有一点要搀扶她的意思。

“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我们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话音未落，之前被那位戴深蓝色帽子的大妈吐槽扎针技术不好的小护士就出现在她们眼前，这小护士脸上神情依旧称不上温柔，淡淡瞥看常乐一眼，连个名字都没叫，直接招呼道：“过来！”

“轮到我们了？”常乐妈妈扶着常乐起身，慢慢走到小护士眼前，没想到却被对方阻拦下来。

“家属不能跟着进去，回病房里等着吧。”

常乐默默跟在小护士身后，铁门一开一合间，就只剩她一人面对着前方的未知。

铁门背后的房间也是没有半点人影，灯光投下一片惨白，总让人觉得心有慌乱。常乐的心脏越跳越快，咚咚咚的心跳声直击着鼓膜，令她不由得屏住呼吸，沉默着目视前方，由于主意力的高度集中，甚至让她产生了目力更远的错觉。

“行了，你就在这里把衣服都脱了，然后洗手消毒，再进到前边那个房间，里边有衣服和帽子给你，穿好以后就坐在那里等着吧，等一会儿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了吗？”

小护士的话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了过来，常乐一个激灵，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对方。

小护士见常乐的表情有些恍惚，又不见她答话，还以为她是没有听清，只好又耐下脾气重复了一遍，这回常乐总算是给了反应。

“脱衣服？”

她面有尴尬，有些欲语还休。

小护士先是怔愣一下，接着才恢复成原来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只是眼中依然略有惊讶，“怎么，你是正逢生理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