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妈妈，为了常乐的将来考虑，我希望你能够再慎重些。”

郝老师忍受着钟宁赤裸裸的目光，难得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手机那头传来常乐妈妈坚定的声音，“郝老师，其实我下这个决定也是跟常乐商量过的，您可能对我们家的整体环境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我家里很多事其实都是我们娘俩儿在一起拿主意，孩子既然喜欢这个，我作为家长也没道理不支持她。”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常乐她毕竟才十七岁，心智发育都还不完全，这个时候就把未来的选择权统统交到她手里，万一她以后生活不如意，后悔了，又该怎么办？”

郝老师苦口婆心地劝着。

“她画画是不错，这个我知道，要不孩子也不能是班里的文委。我不否认她确实在这方面有天赋。但是兴趣爱好跟以后的谋生手段，那是两个概念。常乐妈妈，你明白吗？”

“……我明白。”

“那、那你既然都明白，这事情还需要我多讲吗？”郝老师叹息道，“如果说常乐的文化课成绩真的不行，那咱们选择另一条出路未尝不可，但是她只要稍稍努力一点点就是一表啊！常乐妈妈，咱们那些耳熟能详的好学校，常乐除了最顶尖的难进一些之外，那其他学校都是有希望的呀，你何苦放着光明大道不选，非要让她去趟石头过河呢？”

“郝老师，我……”

“嗯，您说！”

常乐妈妈也是叹了口气，缓缓道：“好吧，其实不瞒您说，您讲的那些我是真的都清楚，我也知道您是为了孩子的事操碎了心，我作为家长是真的很感谢您，常乐能遇上您这样的好老师是她的福气，可是就一点，就一点让我动摇了……”

她犹豫片刻，闭眼承认道：“乐乐她是真的不快乐。”

“……”

“可能这个节骨眼上我跟您说这些实在有些矫情了。”常乐妈妈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但怎么说呢，孩子这样不开心，究其原因都要怪我。她现在是为了让我放心也好，还是她已经习惯了伪装也罢，总之我不想让她这样下去了。希望您能理解我。”

郝老师沉默半晌，开口道：“常乐妈妈，你跟常乐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作为外人无权知道，但我作为常乐的班主任老师还是只想说那句话，不要感情用事，要慎重。”

她的手指开始有规律地点着桌面。

这是她心中感到烦躁时的习惯性动作。

“常乐妈妈，无论你现在是出于对常乐的愧疚也好还是因为对她的疼爱也罢，你的这个选择在我看来都是不明智的。我们学校还从未有过文化课班学生临时转去考特长的先例，如果真要走这样一条路，那就应该像是五班那样两头抓紧，这才是最科学的做法。”

“现在这叫什么？这就相当于是别人都快跑到终点了，常乐才刚发现自己跑错了赛道，临时又回到起跑线上了。”

“恕我冒昧，请问一下你们家里头有谁是走这条路出来的？……没有？没有！常乐妈妈，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距离高考可就只有七个多月的时间了！”

“……孩子不知轻重也就罢了，咱们大人也能跟着头脑发昏吗？”

郝老师越说越激动，直接从办公椅里站了起来，办公室里几乎人人噤若寒蝉，唯有小宋老师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一个纸杯，递上前去。

“郝、郝姐，你喝口水……”

郝老师快速地看她一眼，示意她将水杯放下，转头又对着手机开始游说。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升学率什么的根本不在我考虑的范畴之内，那是我们校长需要操心的事情。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现在是在为这个孩子本身，为她的未来——对，你说的是，嗯，嗯嗯嗯……行，那你有事先忙，我们下次再联系。”

郝老师长叹一口气，颓然坐回到椅子里，摇头嘟囔道：“这个常乐妈妈，真是犟驴性格。”

“郝姐，那个……”

郝老师看了一眼还在她桌边站着的小宋老师，这才伸手去拿对方之前递过来的纸杯，微微一笑，道：“啊，小宋，谢谢啦，正好我刚刚说得喉咙都干了。”

说罢，她连看都没看，端起纸杯便一饮而尽，结果入口温热，微甜不说还带着些花香，瞬间便缓解了嗓子深处的辣意。

郝老师眉头微挑，这才低头去瞧手里的杯子，只是这时杯底已空，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这是我刚刚滤出来的菊花茶，怎么样，好喝吗？”小宋老师不好意思道，“要不要我再倒一杯？”

“不用了。”郝老师目光流转，一抬头就能瞧见那依然放在小宋老师办公桌上的纸箱。

“这就是你快递买来的东西？”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小宋老师，慢悠悠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菊花茶你上个月刚买了两大包，都以为够用大半年……这么快就喝完了？”

“……”

小宋老师红着脸不说话。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一见郝老师终于有了些笑脸，也都跟着松了口气，气氛在不知不觉间重新活跃起来。

“嗨，郝姐你是不知道啊，小宋可是个大大的好姑娘，不仅自己买东西，还总贴心地问我们都少些什么，她可以一并买了，统一结账。”其中一位老师笑道。

另一人则是迫不及待地从箱子里拿了十整包纸抽出来，心心念念道：“啊，终于到了，打折的时候抢的，结果赶上假期全送单位来了！”

“对对，还有我买的洗衣粉！”

“还有我的遮瑕膏和化妆镜……哎呦，你轻点儿给我，别摔坏了。”

“还有我的！”

刚刚畏惧于郝老师气势而不敢有所动作的老师们，这下一窝蜂围在了小宋老师办公桌边，自己开始动手分东西了。

“哦……原来是助人为乐啊。”郝老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