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常乐的愿景虽然不错，但杜伊上课之前曾吃了一肚子瘪，又在随后的作画过程中被钱可可一直盯着改画，心中早有怨气，此番她过来找宋逐月吃晚饭，没想到瞧见常乐也在，立刻便新仇加旧恨，一起算在了后者头上。

“哟，刚刚还没注意，这不是嫌我们寝室太臭，就肯屈尊来住一个晚上的常乐大小姐吗？”杜伊冷哼一声，抱着手臂，居高临下道，“怎么，今天转性了，居然肯坐到逐月身边了？”

宋逐月刚得过常乐的帮助，这会儿听见杜伊对她开呛，一时有些拉不下脸来，只好起身拉着杜伊的胳膊，摇头道：“好了，别说了，咱们走吧。”

杜伊挑挑眉头，不满道：“怎么，你跟她不就是分到同一组了么，这么快就倒戈了？可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你要是跟她一伙儿了，宿舍里以后可就没你的位置了，自己想清楚，你也想来睡画室吗？”

宋逐月显然是不想的。她立刻闭上了嘴巴，默默站到杜伊的身后去了。

“你们怎么还不走啊，说什么呢？”正说话功夫，杨晓楠也走了过来，她纳闷地一伸脖子，这才瞧见杜伊和宋逐月同时站在了常乐的身边，不由得笑道，“也得等填饱了肚子再说啊，反正她又跑不了。”

说罢，她便一脚踢翻了常乐放在脚边的水桶，桶内的污水顿时倾泻一地，连带着将常乐的鞋袜统统浸透。

画室出于实用性的考量，地上并没有铺设地板，而是极易吸水的水泥地面，原本就容易令人脚底生寒，杨晓楠这一脚下去，对常乐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

但这都不是重点。

看着画板上的斑驳污渍，常乐慢慢沉下了脸。

夏老师临走前说过，今天下午这张画是要拿去统一打分的，如今距离晚上交画时间没剩多久，自己辛辛苦苦画好的作品又遭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想要修缮，就只能牺牲晚饭时间。

“啊呀，不好意思，我脚滑了。”杨晓楠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毫无诚意地道着歉。

“怎么回事，刚刚是什么动静？”钱可可和赵翰北闻声赶来，宋逐月则是在杜伊和杨晓楠的左右钳制下被迫离开，她们走的很快，只留给两位助教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让人奈何不得。

“哎呀，乐乐，你的画！”钱可可惊呼一声，视线落在那个打翻的水桶上，蹲下将它扶正后，疑惑道，“这是怎么了，这是你自己弄得吗？”

肇事者已经跑掉了，自己空口无凭，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同老师打小报告。

常乐叹了口气，承认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我现在就去把地拖了。”

“先回宿舍换一双鞋吧，你这样容易感冒。”赵翰北说完，钱可可这才注意到常乐的鞋袜也都是湿漉漉的，甚至连她的裤脚处都溅满了脏脏的黑点。

“......”

常乐不自然地缩了缩腿。

“怎么了，你有哪里不方便吗？”

赵翰北瞧出常乐面上的为难，主动问道。

“不方便倒不至于，只不过我只有这一双鞋。”常乐皱眉道，“这附近好像也没有商场的样子......”

她尝试着走了两步，结果鞋里立刻发出了“咕唧”，“咕唧”的水声，这样确实不太舒服，很难将就。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回到宿舍里换上一双袜子，然后把鞋用室友的吹风机烘干，等着差不多了再回来画画，但是这样一来她的画今天就肯定画不完了。

自己毕竟是周老引着进来的特殊存在，虽然学生们都不清楚这件事，但都能隐约猜得出来，要不杜伊也不会当着夏老师的面儿高呼不公平，更何况老师们对自己的这点事儿可是心里有数，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周老丢人。

“算啦，就这样吧，没事的，反正一晚上就干了。”常乐无所谓地踮起脚尖走了几步，又换成了脚跟，“其实这样也行。”

“......”

“......”

赵翰北很难得地同钱可可一起无语了。

“乐乐，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糟蹋的女孩，你出趟远门都不多带一双鞋子的？”钱可可捂着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满打满算也就在这里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至于要多带一双鞋过来吗？”常乐很是惊奇，仿佛钱可可刚刚说的是一个笑话似的，“再说我一共也就三双鞋啊，这个季节带凉鞋或者雪地靴过来都不太对劲吧？”

若说钱可可刚刚只是吃惊与无奈，那么现在她就堪称是抓狂了。

“天啊，三双？我没有听错吧？”她上下打量着常乐，突然惊呼一声，“我就说你怎么瞧着没什么变化呢，敢情儿是连衣服也没换过啊！这不是你前年就穿着的衣服吗？”

她一脸嫌弃地凑近常乐，抓起她身上的格子衬衫嗅了嗅，隐约的汗味立刻冲进鼻尖，她立刻将衣服放下，眉头拧成一个死结，“乐乐......你过来这里这么久了，洗过衣服吗？”

常乐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后退一步，脸瞬间便有些红了。

“......”钱可可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郁闷道，“你们宿舍里不是有现成的洗衣机吗，把衣服放进去就行，也不用你自己动手，怎么连这个都不会的吗？”

赵翰北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生活自理能力也列为招生标准之一，只是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常乐摇了摇头，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

“可可姐，你也把我想得太小白了些。洗衣机我当然会用啊，只不过......”常乐一想到杜伊的那张脸，就实在有些说不下去了。

是了。

其实她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跟对方结下梁子了。

那时王锦给她安排好了宿舍床位便走了之后，她也是想拉近跟室友之间的距离的，只是还不等她说上半句话，身在下铺的杜伊便率先一步捂着鼻子大喊一句，“你别过来，你身上好臭！”

杜伊是这间十人宿舍的宿舍长，她为人嚣张跋扈，谁都不愿意得罪她，所以她这样一说，那些原本离常乐很远，根本就不可能闻到她身上半点气味的女生们也跟着有样学样地捂着鼻子，嘻嘻哈哈地赞同着她的观念，集体将常乐围了起来。

在此起彼伏的“好臭”声中，常乐疑惑地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却没闻出任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