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的问话完完全全震撼了常乐。

她确实只是因为被旁人轻贱自己同爷爷之间的关系而感到气愤，却完全忘记了捡骨这件事本身是有多么的残忍。

她的想象力很好，经过云天简单的形容，脑海里已经自动生成了画面，仅是想象，就已经心生难受，这让她明白云天的话确实有着她的道理。

只是她为这个结果感到更加难过，更为这个胆小的自己而感到愧疚。

秦正阳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其实只要你心里一直都能记着你的爷爷，他便能一直活着。”

他顿了顿，轻声道：“我的爷爷奶奶，还有我的姥爷，都是。”

常乐意外地看他一眼，没敢吱声。

虽然这样想有些奇怪，但在那一瞬间，她的心里有个声音正在暗自庆幸：还好我还有姥姥姥爷和奶奶。

云天见秦正阳已经足够应付常乐，便对对方微微一笑，转身进去招待宾朋，秦正阳拉着常乐坐到走廊的长椅上，耐心地劝解一阵，直到常乐情绪完全恢复，这才陪着她一起重新回到饭店，而这时候满屋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只有关系较为亲密的几个人还留在原处帮着常乐父母收拾残局。

见到秦正阳进来，常乐妈妈身影一顿，忍了又忍，还是决定不要在这时候质问常乐，徒留给他人笑柄，秦正阳也知道自己今天的出现过于突兀，将常乐送回来之后，随便找了一个由头便转身离去，走之前特别同常乐约定了她生日那天要去江边看日出。

这件事他已经计划良久，为免常乐妈妈担心，他还特意约上了沈飞和陆环，自觉问题不大。

只可惜他还是太过于小瞧了常乐妈妈对于常乐的掌控性。

……

距离常乐爷爷过世四天之后，七月份的脚步悄然而来，常乐迎来了自己十八周岁的生日。

这四天以来，除了葬礼当天回家的那个晚上，常乐妈妈曾明确对常乐表示过不许早恋，结果反遭常乐拒绝之后，两人便一直保持着冷战的状态，谁也不搭理谁，做饭拖地洗衣服都是常乐自己在自力更生。

说起来她也是个犟脾气，家里的电器统统研究一遍，就连灯泡突然炸了一个这种事，都是她自己按着型号买来新的，踩着凳子换了上去，全程没对她妈妈吭过一声。

这种时候，常乐妈妈总是有些后悔自己把女儿培养的太过于独立，以至于真的下定什么决心的时候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只是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对于常乐面临的一切难题，只要她没有向自己发出求救信号，她便都保持了冷眼旁观的态度。

以至于当常乐私自决定直接跟朋友们去江边过夜等日出，根本没有跟她报备的时候，她是真的动了肝火。

“常乐，我再最后说一遍，现在，立刻，马上，回家！”

常乐默默听着电话那头的吼叫声，平静道：“我明天就成人了，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希望你不要再干涉我。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不是单独跟秦正阳一起的，还有其他的朋友们。大家都是为了给我庆祝生日才一起出来，少了我成什么事？希望你能给我留一点信任吧。”

常乐妈妈怒道：“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你今天到底回不回来，要是不回来你就永远也别回来了！”

她的声音实在太大，透过手机壳清晰地传了出来，其他人面露尴尬，陆环与沈飞对视一眼之后，主动拿过常乐的手机，温和道：“阿姨，乐乐她真没骗您，我们真的都在一起呢，明天对于乐乐来说是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天，我们上了大学以后也很难再有相聚的时候，大家想要在这一天一起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还希望您能够理解。”

常乐妈妈是认识陆环的，她记得这是一个相对文静，学习成绩又好的女生，当然愿意常乐与之交往，听到她软语相劝，也跟着放低了音量，只是态度上还是十分强硬，“是陆环呀，你这么晚了不回家，还是跟男生一起过夜，你的家人就不担心吗？乐乐她自己堕落也就算了，还要拉上你，我真是对不起你爸妈……”

常乐在一旁听见她妈妈的话，怒道：“我怎么就堕落了，不就是跟朋友们一起看个日出吗！就因为你把我从小就保护过度，不想让任何人来家里玩，我才会朋友那么少的！凭什么你自己可以带着朋友来家里玩，也可以跟朋友一起出去逛街吃饭，轮到我就成了堕落了？难道我的朋友在你眼里都不是人吗！”

她实在太气愤了，气愤到连敬语都忘了用。

她的妈妈怎么可以当着她朋友的面这样说她？什么叫做“堕落了”？在她的心里，难道自己就是一个不检点的女生，而秦正阳就是一个只会在她身上讨便宜的人吗？

为什么她总要把一切都想的那样脏！

“妞儿，别激动……”秦正阳小声劝着，只可惜没什么用处，常乐已经一把抓过手机，在大喊一声“不回家就不回家，这趟日出我看定了”之后，愤怒地按下了挂断键。

“……”

“……”

“……”

秦正阳与沈飞和陆环互相看了看，最后居然是一向不太爱搭理她的沈飞率先开了口，“你这样……行吗？”

由于自己和陆环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对他家里人提过，刚刚常乐妈妈来电的时候他是全程保持沉默的。

经过一段社会历练，知道赚钱有多难的他，在看待事物的角度上与同龄人相比已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更何况他也是极为了解秦正阳的，常乐妈妈至少有一点担心并没有错，那就是自己这个兄弟对待常乐时确实不太老实。

当然这其中并没有看轻常乐的意思，只不过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想要与之亲近乃是人性本能。

就像他也总是想要同陆环再亲密一些。

若是一个男生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孩时没有半分冲动，恐怕那才是违背常理的不得了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