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真的很饿。”郭田田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愣是能让人瞧出一股子可怜兮兮。

摊主狐疑地看着她，总觉得郭田田的性格似乎过于活泼了些，而且她的一举一动中总是若有若无地飘露出一股社会上层才会有的优雅从容，怎么看都像是经历过良好的家庭教育。

虽然穷人家的小孩也偶尔会出这么一个有气质的特例，但那实在太过于凤毛麟角，摊主可没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会有这么好。

“……你的资助人是谁？”

终于，她还是问出了这个原本觉得没有必要的问题。

郭田田果然眼露迷茫，呐呐道：“我不清楚……”

摊主叹了口气，直觉自己是鬼迷心窍，自嘲一声，她便打算把郭田田的嘴巴重新封上了。

郭田田察觉出对方意图，突然道：“等等，阿姨，我想上厕所！”

摊主“啧”了一声，不耐烦道：“事儿真多，你就这么解决吧！”

她指了指角落里一个陈旧的塑料桶，那里已经有一些橙黄色的液体，正是郭田田还昏迷的时候她与接头人接连放水的成果，那桶只用薄薄一层塑料袋盖着，完全掩不住那尴尬的气味。

现在全城警察都在出动找寻郭田田，让她与接头人寸步难行，不得不窝在这个不需要登记身份证就能居住的环境极为恶劣的私人民宿里，连个厕所都没有，他们又不敢贸然出去抛头露面，只好出此下策。

郭田田只厌恶地看了那里一眼，就赶快调转头去。

从刚刚开始，她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臊臭气息，本以为是这间屋子里之前养过什么动物，经由摊主这一提醒，这才知道房间里居然还有一个这样的“卫生间”。

一想到自己同这种污秽之物同处一个屋檐下如此之久，她的胃中便是翻江倒海，差点呕吐出来。

摊主瞧出她的不适，冷笑道：“怎么，嫌弃了？也不想想这是拜谁所赐。你真嫌弃也行，不想用的话那就直接就地解决，只是前提说好，我可不会好心给你买条裤子。”

郭田田委屈地瘪嘴，忍不住哭泣出声，“阿姨……我、我是真的不行……”

摊主不为所动。

郭田田继续道：“我给您一些钱行吗？求求您至少带我去公共厕所吧！”

摊主听到有钱，不禁眼前一亮。

眼前这个小女生怎么看都是个手不能提的柔弱姑娘，就这小身板儿，自己一个人能搞定仨，更别说她的手脚都被捆着，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

眼下天色已晚，接头人趁着夜色出去找寻食物，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自己只要封住这姑娘的嘴巴，只是去一趟公厕，一来一回儿用不上五分钟，神不知鬼不觉，怎么想都是一个风险系数极低的交易。

没人跟钱有仇，摊主更是。

只是她到底没被郭田田这轻飘飘的一句承诺弄昏头脑，反倒是十分谨慎道：“你哪里来的钱，你身上所有东西都在我这里。”

郭田田毫不意外地挑挑眉毛，轻声说：“是我的奖学金。您也知道，马上就要到高考了，但我成绩好，是保送生，学校一高兴就奖励我五万元钱，就在我的书包里。”

五万元钱！？

摊主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在这个一斤西瓜只卖到几分至一两毛钱的时代，五万元毫无疑问是一笔巨款。

毫不夸张地说，即便是出手像郭田田这样瞧着就有文化的小姑娘，层层盘剥下来，她也只能分到几千而已。

“你真有这么多钱？你的书包在哪里？”摊主眼中喷着森然的幽光，就像一头饿狼盯上了猎物一般，紧追不舍。

郭田田避开对方咄咄逼人的视线，小声道：“我的书包在学校的教室里……”

摊主一愣，突然想起郭田田是逃学出来的，身上自然不可能背着书包，这么说来到真的很有可能还在教室里放着。

而她之前说自己是被人资助的学生，那么能获得奖学金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再说一中作为连续多年的省重点高中，也完全具备“壕掷巨款”的能力与底气。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上帝关了你一扇门，就会开启一扇窗？而自己恰好就是这样的走运？

摊主心动不已，眉宇间却是更多的犹豫。

毕竟这是一件很让人犯难的事情。

郭田田失踪一事目前来看自然是越低调越好，眼下他们连怎么出城都是问题，自己显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冒着暴露的危险避开接头人独吞这一笔意外横财。

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为对方所掌握，一旦独吞行为被他发现，轻则只是暴打一顿后拆伙，从此自己在这个行当里再难经营，没了糊口的本事，最后只能成为社会底层里的渣滓，重则小命儿不保，还是扒皮抽筋，喝血吃肉，最后被人挫骨扬灰，下了地狱永不翻身的那种。

可是五万元钱的诱惑对于常人来说尚且难以抗拒，更别说如摊主这样常年游走在危险边缘的赌徒。

她同郭田田再三确认了奖学金的真实性，之后便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时不时又停下瞅瞅郭田田，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一般。

郭田田这会儿也不说自己人有三急的问题了，只屏息凝神，等待着摊主最后的答案。

但话虽如此，她却早已在摊主那双贪婪的眼睛中看到了未来。

果然，当摊主下定决心打算与她合作的时候，她的心里没有半分惊讶与激动，有的只是淡淡的成就感与“果然是这样”的感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摊主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一脸纯良的小姑娘居然会在这样的境遇下还能保持足够的冷静，并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编造出一个没有漏洞的谎言，骗了像她这样的“老江湖”。

至于郭田田的谎言究竟是不是真的完美无缺，恐怕就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于是等着接头人历尽艰辛万苦才从警方眼皮子底下溜出一条生路，带着冰凉的吃食回到小屋的时候，等待他的，便是空无一人的漆黑与寂静。

“Shit！”

他忍不住狠狠骂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