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五关斩六将般接连不断的考试已经要了林小暖半条老命，那么最后一天的测试简直就是十八层地狱的难度。

根据金的经验，最后一门考试的出题教授人非常不错，试卷难度是学校里出名的简单，林小暖这才选择性地减少了对这门课程的复习量。

但当她坐进“神经连接学院部”的教室里，手中握起卷子看题目的时候，她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绝望”。

一场考试下来，林小暖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可以宣布“报废”了。

拖到最后交卷时，她才堪堪写完，桌面上的荧光屏暗下来的时候她的手还在抖，心脏跟着一起怦怦乱跳。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站起来走出门去，忽然听到身边经过的陌生同学在聊一个小道消息——这位教授最近和老婆离婚。

啊？离婚啊？

离婚就可以把卷子出这么难了？！

林小暖有些欲哭无泪，直接泄了气趴在桌子上头闷臂弯里平复心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小暖抬头偷瞄一眼，班里的人已经走干净了。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小雨，稀稀落落，但丝毫不能阻挡同学们赶紧出门的步伐。

最后一天最后一场结束，今晚肯定是一个狂欢不眠之夜，对于这些同学来说肯定是一分一秒都浪费不得，而趴在桌子上被超难卷子气的难受半天缓不过来的她和这些同学相比，简直像个异类。

不过她也确实是个异类。

因为出身的原因，脑袋里没有植入晶片学习进度平时就要要慢上太多，再加上又是中途插班，基础一点没有还要跟上快进度，现在能勉勉强强将卷子看懂已经竭尽全力，更别说将整张卷子信手拈来地写完。

教授，我命都给你了能不能给我打B以上的成绩啊......

“啊——啊——啊——我——没——了——”

林小暖仗着刚刚看到教室里没人，埋头趴着用怪叫声发泄自己的“悲愤”，声音从高到低到最后听上去虚弱的不得了。

虽然，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而且生活还只是附加的，毕竟她的主要任务还是促进卡戎与帕皮特爱情的进程。

任务。

对，她来这个世界不是体验生活来的，是来做任务——再顺便活的人模狗样一点的。

想到这里，林小暖叹了口气，认命地抬起头准备和卡戎联系一下，问问她和帕皮特现在在哪儿。

只是刚把脸扬起来，就撞进溢满揶揄笑意的凤眼中。

墨色的瞳孔深沉如宝石，一潭温柔中倒映出茫然呆滞的她。

距离很近，近到林小暖能看到对方长而卷翘的睫毛。

“回神了，小暖。”

男声如酒，极为香醇的美酒，颇具磁性，尤其是在不紧不慢吐出这几个字时。

但林小暖并没有回神，因为考试而临近报废的脑子根本不想思考，注意力被立即拉到对方一开一合的嘴唇上。

他的嘴唇是很薄的方唇，轮廓清晰，唇珠突出，盯久了会让人产生一亲芳泽的冲动......哦，居然该死的好看......

她眼瞧着这双嘴唇慢慢勾起一丝弧度，整个变化过程微妙又优雅，她也情不自禁弯起嘴角。

“啪！”

一个响指，将她从这突如其来的“美色当前”中拉了出来。

“诶诶诶！”林小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袖招......同同同桌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小暖眼睛不敢看对面，内心深刻自我检讨——居然不能抵挡美色诱惑。

“从你说你没了的时候。”李袖招托腮看她，慢慢收回打响指的右手。

林小暖双手捂脸，揉了揉，这才勉强从“没脸见人”的窘迫中赶紧调整过来。

“你还没回吗？金呢？”

她看向门口。

“金扔下我走了，他要和苏菲一起庆祝考试结束。”

金拉走了苏菲？

那你去追啊？找我干什么？

李袖招浅笑着，但林小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的表情......有点儿“幽怨”。

虽然很想吐槽“有本事喜欢人家怎么没本事去抢回来”，但考虑到这一个学期的细心指导，以及好歹是自己宿主，林小暖还是将自己的吐槽都收了回去，伸手像模像样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安慰道：“算啦，是你的早晚就是你的，就被人拐了也能自己回来，谁也抢不走......”

自己也能回来吗？

那如果是他亲手扔下的呢？还会回来吗？

李袖招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又很快垂下眼掩饰。

林小暖注意到他笑容消失，还以为他“为情所伤”了，忍不住又心疼他一下。

再一想，平时也都是因为她缠着他讲题，以致于苏菲和他渐行渐远，和金倒是走的越来越近。

虽然金早就表示过自己只喜欢小姐姐吧，但林小暖忽然就觉得，对于李袖招和苏菲之间的生疏，她也应该负起一定责任。

“唉，都怪我每天烦你，同桌你也别太伤心了，正好今天考试结束，从明天开始就是假期了，你有大把的时间去追苏菲！所以现在不能丧气啊！”

第三十六章 结束与开始

林小暖拿手指点点他，一副为他加油打气的励志模样。

但她不知道她的话对于李袖招来说......却显得异常奇怪。

“追苏菲？”李袖招眼中有茫然。

“当然啦，在地下世......”界那一次，你不是已经承认了？

“嘘。”

她的嘴被对方食指按住了，只能无辜地眨眨眼睛——什么情况？

李袖招从椅子上站起，手撑着桌子向前微微倾身：“我从没有追求过任何人，除了你，小暖。”

......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剩下他这句话。

“我从没有追求过任何人，除了你，小暖。”

这下，茫然的轮到林小暖。

而且更可悲的是，她那因为疲劳驾驶而宣布罢工的大脑在此刻给不了她任何明智的回应，最终只能顺着对方的话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追求我？”

“我在追求你，你还没发现吗？”

林小暖：？？？

大脑啊你先别空白拜托反应一下对方是不是话里有话。

“不对，你喜欢的是苏菲，没事我会因为你们在一起就改变态度的，咱们还是好朋友......”

林小暖摸了摸脑袋觉得今天肯定是写卷子写的不清醒。

“我喜欢你，小暖。”

随着这句话一起落下来的是眉心的一吻，很浅，但绝对真实。

这下，林小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李袖招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托起林小暖的下巴，眼中的温柔......溺死人。

林小暖愣了半天。

“为什么？我做了什么你会喜欢我？”

她有些搞不懂，毕竟这个学期开始时，她还被他拿枪对准脑袋，但这个学期结束，居然又会被他这么告白，急转的关系她一时有些无法理解。

李袖招在她心中就如同一只优雅的狮子，虽然每天看上去懒洋洋的，优雅又有礼貌，还有一副让人无法拒绝的长相，但林小暖从不怀疑他强大又凶残的本性。

因为她见识过他在上一个任务世界中翻云覆雨，也见识过他在这个世界“擂台”上凶狠厮杀。

她不理解，是因为她难以相信这只狮子会忽然向她低头，向他一直以来不屑的感性低头。

......所以他到底看上了她那一点？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他拉着林小暖的手放在心口，“因为你现在的每一次靠近时，我都心跳如雷；你对我的每一分触碰，我都会期待更多；你每次对我笑时，我都要尽力克制拥抱你的冲动......

小暖，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闯进了我的生活，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个小笨蛋。”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林小暖有些反应不及。

“......不要叫我小笨蛋。”林小暖想了想，最终小声辩解。

脸有点发烧，她两手搭上对方托着她下巴的手想要将他的手推开，好让自己脸转到一边去。

李袖招轻笑一声，握住她的手腕。

“是，小暖不笨，还很聪明，还很认真，你知道吗？每次你缠着我讲题时都机灵的可爱，晚上打瞌睡时很可爱，坐在我身边在教授眼皮底下偷偷吃糖也很可爱......小暖，你知道我为什么最近忽然喜欢上吃甜了吗？因为你很甜。”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喜欢吃糖......你才发现而已。”

林小暖扭头，却又被李袖招轻易地用双手拖了回来，她的手不由得搭上他的手腕。

“是，小暖这么甜，我发现晚了而已。我有时候会回想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如果一开始，我对你好一点，更好一点，说不定现在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抗拒......”

他眼皮半掩，低头专注地看着她，声音已经极尽温柔。

“小暖，我错了，你还会给我机会吗？”

林小暖的脑袋已经停止了思考，但感官却变得愈发敏锐。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腹抚过她的下巴，从唇上划过，动作轻柔到不可思议。

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被人视若珍宝的感觉。

“......别说了。”

她感觉自己的脸烫起来，伸手推开前面的人，却推不动。

“小暖，别推开我，好吗？”

李袖招松开对她脸的托举，林小暖刚要借口逃走，身前一空，李袖招已经将隔在两人中间的桌子折起，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同桌？”林小暖趴在对方怀中震惊地睁大双眼。

李袖招低下头，林小暖身下座椅的高度恰好可以让他的嘴唇停留在她耳边。

这一刻，不知为什么，他莫名地知道，小暖的耳朵非常敏感。

“小暖，是你先找我，就别想让我放开。”

林小暖身上一阵战栗，她看向窗外，响在她耳边的话似乎带着雨中湿润的水汽。

“小暖，接下来的假期我可能会离开，回到地下世界去，我有要事，但我舍不得你。我想让你在每天清晨第一眼看到我；我想中午为你做好吃的亲手喂你；晚上为你讲题，趁你打瞌睡时偷偷亲吻你的脸......”

雨落在地上起舞的声音，伴随着李袖招温柔而不紧不慢的声线一起传入耳朵。

李袖招说了很久，就像不知疲倦，明明他说出来时就像在说日常，但林小暖在心底想象出这样的场面时却忍不住脸红心跳。

够了，已经够了，她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握手于掌心，放在唇边落下轻柔一吻。

“......小暖，爱上你是我一生唯一的高光，我从地下世界来，现在还无法对你做出任何未来的承诺，就算有，我自己也不信，但我能保证对你的喜欢，一天胜过一天；我能保证我会为了我们的将来拼尽全力；我能保证为你加入柯林家，成为最坚实的后盾......所有的喜欢都给你，所有的忐忑也都向你展示，我只剩下一腔孤勇，和现在卑微的身份......”

“不，你不卑微，我从没这么想，你也不许这么想！”

林小暖终于从他的怀抱中挣扎出来。

她从椅子上跳下：“袖招，我从不认为底层世界和空中花园的人有所区别，我甚至还在羡慕你们的才华、你们的天赋，从哪里来并不能成为唯一衡量。

遇到你，是我高攀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曾经的李袖招时她觉得难以启齿的话，却在现在能如此轻松快意说出口。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记忆全然空白，或许是因为自己压抑已久。

她扬起脸，看着李袖招的眼睛，却再也没有因为脸红而逃避对方的目光。

她从不知道李袖招到底在想什么，喜欢什么，又害怕因为自己的过多过问让这个任务世界里的对方嫌恶，甚至逃避，但如果他喜欢的是她。

如果失去记忆的李袖招依然喜欢她......那她愿意对这样的李袖招交付真心！

李袖招忽然安静下来。

自从面前的女孩儿从椅子上跳下，他不知为什么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他不可控制的方向行进而去。

而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小暖出乎他意料的反应。

小暖她身为柯林家的大小姐，居然不认同身份的区别？而且，还认为她在高攀他？

这一瞬间，他的心产生了一丝动摇......

但没等他将那份动摇按下，站在他身前的林小暖再度开口。

“我也......一直喜欢你啊，袖招。

我只是害怕受伤，我只是自私地想拼命保护自己。”

林小暖看着李袖招的眼睛，终于卸下她所有的伪装。

这一刻，她承认，他的眼神、他的笑，就是于她而言就是最致命的毒药，而她，光鲜衣服下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

上一个任务世界的浮沉，她自以为会随着任务的结束而放下，但今天松开握紧阀门的手，她才发现对他的感情已经积蓄到多深。

以致于他轻轻一抱，就能让她，溃不成军。

她终于褪下了嘻嘻哈哈的外衣，她羡慕苏菲，她害怕听到李袖招有了喜欢的人，她就是想要和李袖招在一起，她希望李袖招满心满眼都是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很笨，又懒，不细心，有时也难以顾及别人的感受，表面看得过去，但实际上很糟糕......很多时候都是在做给别人看，甚至卑劣到做给自己看，我不知道这样的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你的喜欢，遇到你才发现，我居然也能成为你的阳光......”

李袖招没由来地一阵心慌，伸手抚上她的脸。

“我已经做好孤独终老，不拖累任何人的打算，但你现在将我从我的世界里拉出来，告诉我你需要......袖招，你真的需要吗？想清楚，如果是真的，我愿意用尽余生的所有阳光去温暖你，只要你不赶，我不走，永远不走，除非我死，我会想尽办法回到你身边......”

她的嘴唇又被李袖招按住，但她这次却执意挣脱开。

她只想求一个确认，如果他现在退缩，也好，她会给自己一个痛快。

林小暖向来舍得对自己下狠心。

“袖招，你真的喜欢我吗？请告诉我真话。”

她两手不自觉抓住李袖招的衣服。

“说谎的后果......我承受不起。”

如果是真的，如果他承诺了，那纵使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世界；纵使这个任务世界终将结束，而她也要返回原世界，与李袖招各奔西东；纵使她的心很少，只有一个，一旦交出就永远失去......她也不会再逃避了。

李袖招只有这个世界的记忆，他不知道，林小暖的这一问，已经交出了她所有的勇气。

他手臂忽然用力，将林小暖抱紧，将她的头按到胸口。

他不敢看那双干净又深情的眼睛，自认识以来，他从没见过林小暖那双似乎对什么都不妨在心上的眼睛里会有如此浓烈的情感，浓烈到几乎要灼伤他。

林小暖挣扎着想要从他怀抱中离开，但P1的力量在P2力量面前根本不够看。

在她看不见的上方，李袖招面上早已没有半分温吞，眼底的墨色深不见底。

理智明明告诉他，答应林小暖，但他心底似乎还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一遍遍祈求他不要这么做，一遍遍恳求他放过怀里的人，甚至到哀求，一遍遍。

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已经恢复到刚刚面对林小暖时的模样。

“小暖，我爱你，是真的。”

话音落下，怀中的人停止了挣扎。

而李袖招内心那道微弱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但它的最后一声呼喊，听上去绝望，又疯狂。

李袖招松开手。

“袖招，我喜欢你，我会学着去爱你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