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追溯到2511年，洛夫洛拉集团出现，洛夫洛拉、柯林、沃克，三大集团凭借着科技的发展和资本垄断掌握了全世界的资源，并渐渐形成三大家族，由于科技飞跃带来的资源红利，所有的剥削与分配不公统统被掩盖，没有人注意到财阀家族垄断、无止境进行资源搜刮的弊端，直到几十年后......”

“2569年，当时的世界中心——16区顶端出现持续一个月的酸云，刚刚作为新能源投入生产的源晶也因为技术上的不足而频频发生爆炸，1-30区不断出现能源污染，接连引起小型核电站这些旧有能源供应站的泄露，能量污染和核辐射污染一时间成为对人类存亡最大的威胁......”

“‘三方会议’紧急召开，不到两个月后，借助政府的名义正式推行‘空中花园’计划，为保证人类的安全和存续将会建造远离地面的‘新大陆’，并将通过最新发现的能够阻挡能量侵袭的拉伊柏克新型高分子聚合物让‘新大陆’隔绝所有来自地下的威胁。”

“‘新大陆’的建造条件极为艰难，但又因为聚集了所有人力物力起建的速度极快，联邦政府宣称将分批次慢慢将所有人送入空中花园，资格全凭摇号，幸运者由16区仿生人军队进行护送......”

“大转移进行了半年之后，空中花园基本建筑已经完成，建筑工人和工程师全部被送回16区，政府宣布‘新大陆’被命名为‘空中花园’......”

这是书上从没有过的历史，是一句“‘三方会议’经商议建立空中花园”就概括了的历史。

李袖招的声音波澜不惊，但讲述的故事残酷而现实。

“雪中玫瑰”正在掠过重辐射区，林小暖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残垣断壁，听的出了神。

“大转移忽然毫无理由被叫停，有消息称之前转移人员大多数为权贵阶层，其中只有不到百人是摇号确定资格。”

“两个月的抗议之后，已经转移到空中花园的联邦政府终于解释叫停的原因，他们称之前的通道因为能量污染被迫关闭，目前已经在实施新计划——‘黎明计划’，计划的内容是通过对16区进行改造建立起完整的城市系统，从而进行新的更高效的人口转移活动以及抵御变异兽的危险。当时地下世界因为能量污染已经有部分地区出现结晶化、异化，变异兽也开始攻击1-30区人类聚集基地，三分之一的聚集区已经沦陷......”

“已经转移到空中花园的专家将通过远程方式对地面城市系统建设作业进行指导......”

“二分之一的聚集地被变异兽占领，剩下的聚集地也饱受范围扩大的辐射的困扰......”

“依托于唯一一颗完好开采的10级源石运转的16区城市系统终于建立完成，该城市系统可以通过主脑发布命令，几十万仿生人军队指挥如臂使，但建立完成的第一天，在空中花园派遣小队重新进入地下世界，在该战术小队的指挥下，所有防生人开始对各地低污染地区的晶源进行运输，而运输的目标是空中花园......”

“地下世界的人们意识到空中花园的意图，开始反抗，其中最大的一次反抗活动就是逐火之林的那场，地下世界的人已经打上来并开始争夺晶源，甚至快要完全取得空中花园和地下世界通道的控制权，但最终又被空中花园的仿生人军队击退......”

“仿生人拥有着人类无法比拟的战斗力，空中花园拥有着地下世界无法比拟的技术和资源，两者结合在一起，地下世界的胜算无限趋近于零。”

“将所有地下世界的人驱逐干净的同时，在16区高效的城市系统操纵下，空中花园也已经将地下世界的所有能源全部转移到地上。”

“战术小队已经将十级源石从16区中心取出，依托残余的能量命令部分仿生人军队把守16区上空的唯一一处通道，在战术小队通过后，该通道彻底关闭，地下世界的天空完全消失。”

“没有阳光、昼夜不分的世界里，听上去漫长的几十年、百年很快就会过去......”

几十年、百年......

林小暖的手不由自主握紧。

她无法想象失去了能源，失去了天空，失去了生存的保障，地下世界的人们是如何在辐射、污染和变异兽的夹缝中生存下来的......

李袖招低头看着，伸出手指一遍遍轻揉着，将那双柔软的小手重新抚开。

“时间，对于地下世界的我们来说确实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甚至在这百年之内，人们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但是他们依然为了活着而活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逐渐消退的能量污染潮汐中，一些人的身体适应了能量的侵蚀，并出现一定程度的进化，表现为精神方面和身体素质方面更加强韧......新生儿都在变异，有些是向好的，有些是向着不好的方向......”

第四十九章 恶之果

“P2？......P3？”林小暖喃喃。

“是的，不过这是后来空中花园重新开放和‘九龙城寨’的互通口之后，经过研究测量才定下的标准，小暖很聪明。”李袖招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头顶，“这也是为什么，学院里空中花园同学体质偏弱的原因。”

“不过这近乎百年内，空中花园也并不是毫无长进，他们在原有的仿生人基础上进行研发，推出更智能更温和的一代代产品，科技也不断进行迭代更新，仿生人和人工智能程序负责空中花园的食品生产、流水线加工、建造以及其他基础性工作......地上世界和地下世界在互不影响对方的情况下进行着各自的发展，直到百年后的一天......”

“因为‘九龙城寨’的变异兽聚集引发能量波动，而这种能量终于强大到被空中花园探知，空中花园在‘九龙城寨’上空打开一个缺口，发现地下世界居然还有人类生存......”

林小暖低头，颇有些不自在地转移目光。

李袖招对此视而不见，继续慢悠悠讲着：“他们惊讶于地下世界的变化，惊讶于地下世界人类的生存，一些政客以地下世界的探索作为噱头进行宣传以表现自己的慈悲怜悯，空中花园开始通过‘九龙城寨’和地下世界接触，而当时处在‘黑十字’高压中的‘九龙城寨’也非常乐意接受空中花园的馈赠，并趁势崛起......”

“依托于‘九龙城寨’，空中花园与地下世界开始进行资源交换，新开采的晶源、变异兽、进化者甚至是人本身，都可以被源源不断送往空中花园，空中花园也在同时将自己的农业、生产线转移到地面，两个世界的资源在地下世界完成所有收集和加工，最终回到空中花园去，而‘九龙城寨’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中的经手人，充当中间货运司机的角色......”

“为什么......要人？”林小暖轻声问，“这是不是某种程度上在将地下世界的人转移上空中花园......”

“不是，要人，是为了做试验。”

李袖招笼着林小暖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指尖。

“机械义肢最开始与人体并不契合，会发生排异反应，空中花园需要寻找合适的人体来进行义肢试验，但空中花园的居民身体太过娇贵，人数极少，所以地下世界开启后，他们就有了很好的选择。”

“不完整的人？”

“不完整的，完整的，都可以做试验。”李袖招淡然道，“当然，他们会给予相应的报酬，源石、或者是物资，虽然少，但对物资贫乏的地下世界来讲就像一笔横财，所以一开始时地下世界有很多人抢着把家人报上去......不过，这种情况后来消失了，因为‘九龙城寨’针对这些设定了完整的产业链，想要成为空中花园的试验体，只需要找‘九龙城寨’，‘九龙城寨’成为了新的中间人。”

中间人，就意味着经手时新的一轮剥削......

林小暖有些不敢深究这条产业链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样。

李袖招似乎也觉得这一点细说太多，很快转移了话题。

“地下世界原本由‘黑十字’掌控，‘九龙城寨’出现之后，‘黑十字’认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便以重新夺回空中花园为名纠集地下世界几乎半数的力量，与空中花园入口处的‘九龙城寨’进行对决......空中花园也在暗中参战......科技的差距和仿生人的参战下，‘黑十字’终于力敌不过，元气大伤，内部出现了分裂，依旧怀有进入空中花园理想的人成立‘虚数空间’，固守一方者成为现在的‘黑十字’......”

“袖招......空中花园的仿生人不是禁止对人类进行攻击吗？”

“地下世界的‘人类’，空中花园的仿生人并不认可他们.....我们是‘人类’。”

李袖招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打下阴影，如同薄薄的羽扇。

“‘黑十字’和空中花园这场战斗虽然结束，但在战斗中受影响而引爆的一些核装置、能量武器也对百年前的空中花园基底造成破坏，一部分地区发生坍塌，就形成了我们刚刚穿过的空中花园与地下世界可以连接的辐射污染区。”

“一些地下世界的居民依托空中花园流传下的技术，研制出污染、辐射隔绝装置，大批大批的人利用污染、辐射隔绝装置穿过禁区，偷渡向空中花园......”

“空中花园不能放弃地下世界，因为地下世界已经在之前和‘九龙城寨’的共同运营中成为空中花园获取生存物资的必要地区，但地下世界的人又在源源不断偷渡，在一遍遍的遣返中，空中花园最终推出了自己的新的‘十年承诺’——十年内，有条件开放‘九龙城寨’进入空中花园的渠道，彻底断绝非法入境。”

“经历过战争后，地下世界已经无法聚集起新的足以和空中花园进行平等谈判的力量，所有人默许了‘十年承诺’的有效。”

“空中花园为了保证非法入境彻底消失，将来自空中花园的核废料、有害垃圾、能量污染物等安置在两世界交接的污染区，一二级污染被提到四级以上，就再也没有偷渡的可能，这是‘十年承诺’中能够开放通道的代价......”

“而现在‘十年承诺’的截止日临近，空中花园并没有按照承诺逐个开放包括16区在内的各个通道，现任政府发言人在去年表示‘上一届政府的承诺在本届无效’......小暖知道这学期开始前的游行吗？”

李袖招忽然问起一件似乎并不相关的事。

“是‘抗议活动’吗？我好像看过一篇新闻......”

“那就是了，报道中有没有提到暴力冲突？”

“只提到过‘抗议活动’被镇压......大快人心......”林小暖觉得自己怎么也说不下去，因为她现在也不敢相信任何空中花园的消息。

“游行中的暴力冲突是九龙城寨的雇佣军引起的，而且后果是雇佣军的屠杀。一部分游行者被雇佣军带走，被送入空中花园的实验室......另外，这次游行也不是‘虚数空间’的阴谋，背后是‘黑十字’在煽动。”

“这件事情的终结就是政府‘清洁计划’的推出，九龙城寨为了博取地下世界的支持重提‘黎明计划’，所以新的‘黎明计划’其实是作为‘清洁计划’的配套和后续计划被提出的。”

“‘清洁计划’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建立起城墙。空中花园并没有对污染区辐射区进行清理，他们其实是在空中花园和地下世界的所有连接处修筑城墙，堵死所有地下世界的人进入空中花园的路径，这就是它的内容。”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告诉你，它清理的是地下世界想要进入空中花园的所有通道，是地下世界的所有人，从空中花园的世界清理出去。”

“而‘黎明计划’是一个幌子、口号，‘黎明计划’的具体内容其实从来没有确定过。”

“你所说的，空中花园宣扬报导的，在现实中都从未存在。”

“小暖，这就是真实，你想要的真实。”

计划的解释异常简单，寥寥数句。

但林小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背后竟然是这样复杂而血腥的利益争夺......是百年前罪恶结下的果绵延至今。

“雪中玫瑰”已经完全驶出刚刚的辐射区，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暗色。

微弱亮光的世界、沉闷的寂静、在车灯中露出隐约轮廓的巨大建筑、脱漆生锈的金属外栏、破碎的晶屏和玻璃窗......整座城市宛若一只沉睡的庞然大物，伤痕累累，等待着遥不可及的唤醒。

“雪中玫瑰”的自动导航停止，电子音从操作台发出——“欢迎来到16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