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送啊，几位慢走啊！”范春玲收起蝴蝶刀，依门冷笑，挑衅着几个男混混，身影帅气、强大。

我看着他，心中一阵感激，就算她是个问题少女，也感到有几分亲切。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个时候唯一挺身而出的人。

“谢谢你，其实根本就没有人去通知政教处吧？”我苦涩的道。

储大千在学校里面横行霸道的，没有几个人惹得起，就算很多人发现了厕所里面打架，得知主角是储大千后也不会去打小报告的。

毕竟，他们也害怕储大千的报复。

范春玲嘴角扬了扬，扭头看了我一眼：“我也不知道政教处得到通知了没有，不过我最看不惯这么多人打一个了。要是今天只有储大千一个打你，就算他把你打死我也不会进来的。

如果连储大千一个人你都不敢反抗的话，就是一个废物，被打死了也是活该，怨不得谁。”

我一愣，心中酸楚。

今天就算只是储大千一个人，我敢还手吗？我是一个废物么？好像是！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不然的话我今天就惨了。”我挣扎着动了一下，牵动了伤口，全身撕裂一样的疼。

范春玲嗤笑道：“你现在已经够惨的了，瞧你的狼狈样子，你是谁？怎么惹到了储大千？你不会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吧？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啊……”我挣扎了一下，跌倒在地。

或许是储大千一帮人走的远了，厕所门被打开了，人头攒动，很多人在看热闹，冲着里面的我们指指点点的。

嬉笑声、冷嘲声、戏谑声混杂在一起，极其的刺耳，却没有人上来帮一把。

这就是现实，人性中趋利避害、贬低他人，抬高自己的劣根性，在这些围观的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范春玲就算是个混混，就算神经再大条被这么多的围观看热闹也不由的恼羞成怒，毕竟这里可是男厕所。

她愤怒的掏出兜里的蝴蝶刀，遥指众人：“特么的，谁特么再笑给我看？姑奶奶我撕烂他的嘴，看什么看，一群软蛋，给姑奶奶滚蛋。喂，那边的要是没有死的话就站起来，别特么的躺在厕所里装死给谁看笑话呢？”

我心中一热，范春玲话粗理不粗，就算我在这里呻吟哭喊，换来的只是别人的嘲讽，连怜悯都换不来几分。

最重要的是她关心我，这让我很感动。

我咬牙苦撑，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捂着胸口直不起腰来。刚才储大千那个砸碎踢的太用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断了。

这时候范春玲骂完外面的人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顿时大叫了一声，手中的蝴蝶刀都差点掉在地上。

我一愣，心中一酸，感到一张脸火辣辣的，甚至比刚才储大千打我的脸的时候还要热。

范春玲脸色一遍，变得难看了起来，她气冲冲的扑了上来，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声音冷硬不屑。

“特么的我还以为是个帅哥呢。原来是是个丑八怪啊，早知道你是个丑八怪，姑奶奶我才不会冒着得罪储大千的危险，还有损坏老娘的名声来救你的，真特么的倒霉，没趣儿。”

范春玲的的样子就像是兴冲冲的去商场，却买到了假货一样，她甚至不屑再看我一眼，“人丑就要多读书，你整天挑什么事儿啊？打肿脸充胖子，活该被打。真特么的倒霉，你必须给我道歉。”

我心里不是滋味，范春玲的甩在我脸上的巴掌并不重，但是我感到比储大千的很要疼，心疼。

她打的是我的尊严，践踏的是我内心，而原因仅仅是因为我长得丑而已。

难道长得丑就没有人权么？长得丑的人就该死么？

我倔强的看着范春玲，冷声道：“原来你也跟储大千他们是一丘之貉，我谢谢你救了我，但我绝对不会向你道歉。如果你气不过的话，可可以再打我一顿。”

“哦——哦——卖报卖报，大新闻啊，丑八怪余成杰因为丑被救命恩人嫌弃。范春玲钻男厕所美人救英雄，却救了一坨屎而恼羞成怒……”

“给我来一份。”

有口才好的好事者已经吆喝开了，很多人跟着起哄，把他们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和那些打人者相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

我紧紧的咬着牙关，往外走，所过之处所有人都自发的为我挪来一条路。

他们不是害怕我，而是害怕我身上的异物弄脏了他们。

我眼角的余光扫过一张张或嫌弃、或嘲笑、或残酷的脸，那些脸像是烙铁一样狠狠的烙在我的心底，把我的心烫的皮焦肉烂，鲜血横流。

“看什么看？起什么哄？给老娘滚开，真特么的晦气，今天倒霉死了。”

范春玲的恨恨的声音传来，十分的刺耳，我的视线模糊了，我闭上眼睛不想让眼泪流出来，不想把我最后的一点儿尊严也丢了。

小时候，我得知妈妈抛弃了我和爸爸后，我就发誓这一辈子不会再调眼泪了。现在再痛苦也比小时候翻垃圾吃的境况要好，没有什么可哭泣软弱的。

只要我不哭泣，我就没有倒下，我就没有服输，这是我的坚强。

我默默的脱掉满是脚印和泥土秽物的上衣，忍受着一道道诧异、嘲弄的目光，听着一句句的嘲笑刺耳的话，走到下一层楼的洗手间收拾。

哗啦啦的流水声，让人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

我看着镜子的自己，脸上的伤痕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是最刺目还是那一大块白斑。

它就像是一块永远也抹不平的耻辱的标记，就像是古代犯人被刺在脸上的刺字，带给我的只有痛苦和异样的眼神，不公正的待遇。

我吸了一遍又一遍的脸，我也不知道想要吸掉什么，洗的洗手间外的声音由嘈杂归于平静，洗的窗外的夕阳光线的角度逐渐尖锐，撒在我的身上。

我感觉不到夕阳的温度。

我把上衣放在洗漱盆里使劲儿的揉搓着，忘记了时间。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出来啊，你出来你不要吓唬我啊。”

洗手间外传来的沉痛担忧的声音让我空洞的双目有了一些焦距，我侧耳倾听，那是——小雨的声音。

是啊，这世上关心我的人也只有小雨和梦姨两个人了。

我看了一下四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放学都已经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小雨找不到我一定非常的担心，我得去见她，不行，我这个样子她会更加的担心的。

我张了张嘴，想要喊一句，最后却忍住了，我这副样子，不能让小雨看到。

“哥哥，你在哪里啊？呜呜，你出来啊，你不要吓我。妈妈告诉我家里也没有人，我们两人都急死了，你电话也打不通。我能感觉到你就在这附近，你出来啊，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小雨的哭泣声声声入耳，让我心如刀绞，我不想让她担心，可无论怎么做都会让她担心。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我紧紧的咬着嘴唇，听着小雨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踟蹰徘徊着由近及远，心中越发的愧疚矛盾了起来。

一扇门隔绝了门里门外的两个人，同样的担心，同样的心碎，同样的绝望。

你在门的外边，我在门的里边，我很想回应你的呼喊，可是我却不能让你看到我的狼狈。我不想让你担心，也不想把我脆弱的一面展示给你，因为那样会让你更担心。

听着那一声声的呼喊，我的眼眶再一次红了。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面对凶暴的拳头我不曾哭泣；即使面对无尽的嘲讽，我不曾哭泣。而现在我却因为小雨的呼唤而哭泣。

“小雨对不起！”我低声呢喃着，靠着墙缓缓的滑下来坐在冰凉的地上。

没有拧紧的水龙头里的水滴有节奏的滴落下来，发出让人心慌的空空荡荡的滴答声，陪伴着蜷缩在地上的我。

我感到很无助、很冷、很痛。

“哗啦！”

就在这个时候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我僵硬的扭过头去，小雨满脸泪痕的呆愣在那里，满眼的惊慌和不知所措。

我一阵心慌意乱，下意识的想要躲藏，可我的狼狈小雨已经尽收眼底，再也没有需要躲藏的意义了。

“小雨，你……我……”我嚅喏这说不出话来。

小雨无声的哽咽着，泪水在渐行渐淡的夕阳里闪烁着细碎的金色光芒，凄美得纯净无暇。

“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成了这样了？你告诉我是不是储大千又打你了？是不是？”小雨扑了上来，小手捧着我的脸，似乎想用掌心的温度温暖我。

小雨不小心碰触到了我身上的伤，我疼的倒吸凉气，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却很难看。

“小雨没有事儿的，我好好的，你不要再问了。我就是想在这里洗洗再回家，让你担心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