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禧六年七月三十

太子吓了一跳，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仁儿，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芸妃眼珠子，瞪的老大，太子甚至有些害怕，会掉出来。

“殿下，我同桑落姑娘出去，你好好陪陪太皇太妃。”

“好，若有太医来了，让他们在外面候着。”

“是。”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默默的对视，静的骇人。

有那么一瞬，太子几乎感受不到，时间在流动。

记忆中的芸妃，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样子，她生的好看又爱漂亮，无论做什么都要光鲜亮丽，容不得别人说半点闲话。

哪里是现在这副蓬头垢面的憔悴模样。

太子的心，像是被鞭子狠狠的抽着，痛的无法呼吸。

无论他再怎么怪她，她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良久，芸妃突然抬起双手，紧紧的握住太子的两个肩膀。

激动的，手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太子这才注意到她的手，粗糙无比，如同枯树。

心头又猛的一颤。

“仁儿……”

声音沙哑，拖的很长，苍老无比。

因为生气，他很久没好好看过她，来了，也就是远远的看着。

不曾想过，半月不见，就变成了这样。

“您要说什么。”

“娶……”

芸妃喘着气，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却只挤出了一个字。

她似乎很累，额头上溢出了汗。

“慢点说，没关系，儿臣给您倒杯水。”

太子想起身，芸妃的手，却抓的更紧了，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嵌入太子的肉里。

他咬咬牙，有些吃痛。

“娶，桑，洛”

费了好大劲才说完了整句话，芸妃垂下手，喘了口气。

太子愣住了，他仔细的想了想，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这不像是芸妃说出来的话。

换作过去，以桑落的身份，芸妃连个正眼都不会给。

更不用说，让他娶她。

“桑落姑娘医治好了您，儿臣很感激，可她毕竟身份特殊，恐怕不太合适。”

芸妃的眼里，闪过些许的恐慌，她突然紧张起来，眼珠子不停转，坐立不安的打量着四周。

看起来，异常的诡异。

“太皇太妃……”

没有应答，像是没听见一般。

太子，顿了顿，迟疑了下，“母妃。”

芸妃停了下来，僵硬着身子，歪着脖子，死死的盯着屋里的某个角落。

似乎在看什么，又像是在仔细听着什么。

突然，咯吱一声，她的脖子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转向了太子。

太子一惊，一个不稳，坐在了地上。

“嘘。”芸妃竖起手指，放在嘴边，“有人在看着我们，就在这里屋里。”

说话突然顺畅了，声音却变的无比陌生。

一瞬间的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谁在看着我们。”太子平复下气息，问道。

“神，她在窥视着我们，我们每一个人。”

“也是神，让你告诉我娶桑落的吗。”

太子站起来，试探的问。

芸妃想了想，猛烈的点起头，她扭动的身子，咯吱咯吱的贴到太子面前。

举起手，掐住了他的胳膊。

太子有些害怕，本能的反抗，眼前的人，让他陌生。

然而，他越是使劲，芸妃的力度就越大，她的力气之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很久，胳膊便被掐肿了，可芸妃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娶，娶，娶，桑落。”

她的嘴角留着奇怪的液体，不停的重复着这几句话，像中了邪一样。

忽然，她一口血，喷了出去，结结实实的吐在了太子的脸上，倒了下去。

太子擦了擦脸，惊魂未定的走上前，颤抖的手，触摸着芸妃的鼻子。

已然没了气息。

芸妃死了，这个飞扬跋扈，心高气傲的女人，死了，这个一心想让登上皇帝之位的女人死了。

太子一时间，居然没了反应，他愣在那里，不哭不闹，也不说话。

良久，他的眼角，悄然的滑过一滴泪水。

他抱起芸妃，踏出了门。

门口站着，太医，小太监，二王爷和桑落。

他们都惊讶的看着他，大气不敢出一下。

太子空洞眼神，刺穿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居然他长叹了口气，悲凉的抬头望着天。

“传我话，太皇太妃，驾崩了。举国上下，发丧三天三夜。”

话一出，所有人，全部跪在地上，哀声一片。

二王爷，觉得事情，蹊跷，明明一开始，听到的都是病情好转，为何说死就死了。

想着默默的瞄了一眼，桑落，却发现，她正在看着自己，眼里有种说不出狡黠。

她似乎认识他，或者可以看穿他。

二王爷，稳住气，低下头，不再理会，这个皇宫，可能不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