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禧七年四月二十

青山绿水，烟雾缭绕，记忆中的玉林山庄，依然是美的不可方物。

只是心情却没有半分的惬意。

海棠透过木制的隔窗，看着眼前的一切，出了神。

半月前，她原本想与大祭司同归于尽，却没想到被薛沐阴救了回来。

软禁在了这玉林山庄之中。

大祭司没有死，她也没有死，悲剧还在继续。

在海棠看来，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

然而，她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机会。

薛沐阴不绑她，不关她，却用结界困住了她，就像当初大祭司困住她一样。

“吃饭了。”薛沐阴端着饭菜，从外面走进来。

海棠回过神来，极其冷淡的看了眼，薛沐阴，又望向窗外。

“这里，和棠庭苑有何差别。”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人听。

薛沐阴的心陡然一紧，手不由的抖了抖，饭菜差点撒在地上。

恐怕比棠庭苑的回忆更恶劣些。

“吃点饭吧，最近饭量又少了些许。”

“为什么要救我。”

这已经不知道是海棠第几次问这句话了，换来的依然一如既往的沉默。

海棠叹口气，转言道，“为何要帮大祭司，你把我软禁起来，不就是替他，关着我吗。”

薛沐阴，清淡的眼眸，化开一片涟漪，微薄的嘴唇上下张合了半分，又死死的合住了。

再一看，双眼间，已是一片死寂。

海棠又叹了口气，不甘心，又问道，“是不是有人胁迫你，你不会忘了是谁灭了这里。”

“不会。”

薛沐阴停顿了片刻，逼出了两个字，不再多言。

海棠想不明白，洛清风也好，薛沐阴也罢，为何非要替大祭司做事。

灭门，还不足以让他们报仇雪恨吗。

洛清风也许是迷了心智，可薛沐阴呢。

“你把菜放下吧，我自己吃。”

薛沐阴温柔的点点头，起身从衣服里逃出一盒桂花糕，放在桌上。

转身就走，步子还未迈开。

耳边便响起了冰冷的声音，一个真真切切，刺激到他的声音。

“夜凌天。”

薛沐阴犹豫了下，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茫然看着海棠。

“别装了，薛沐阴，并不知道，我爱吃桂花糕，也只有我的师兄，夜凌天，习惯在我饭后，放一盒桂花糕给我。”

这是多年的习惯，改不掉，也丢不掉。

她不是第一天开始怀疑了，这次她想证实一下。

如果是这样，就能多少理解，为何薛沐阴会为大祭司做事。

“你怀疑我多久了。”

“很久了，你们七人帮的人是都有假扮他人的癖好吗。”

海棠浅色的眸子，生出片片寒霜，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薛沐阴，是因我而死，你怎么可以……”

嗓子哽咽了，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不是装扮，是共用，我是夜凌天，亦是薛沐阴。”

海棠猛然抬眼，看去，满是惊讶。

“合魂术？”

薛沐阴颔首，“大祭司做的。”

海棠愣了下，鬼使神差的下床，走到薛沐阴的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良久，她苦笑一声，“我以为苏君遥死了，他却化成大王爷来到了我身边，我以为薛沐阴死了，他却挟醉枫剑，回到了玉林山庄，我以为夜凌天死了，他却告诉我，他和薛沐阴共用一个身体。”

“裳儿……”

“别叫我裳儿，裳儿已经死了。”

悲愤交加，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涌上海棠的心头。

纵然她再不想面对，有的事，也是她躲不过的。

“我活下来，是为了还能看到你。”

这话不假，听起来，却很苍白。

“这些黄冕堂黄的理由就不要说了，当初我还以为，你是被大祭司算计，最后才知道，不过是你俩一起演的一出戏。”

“大祭司，也真是历害，为了控制整个武林，把你们一个个的都安插在武林各帮派，还让你们打着因为我的旗号。”

海棠语气，越说越冷，满脸的怨气。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大祭司肯定对你们说，只要你们听他的，他就想办法让你们得到我。”

薛沐阴，面容变的苍白，他沉默了，不置可否。

“借助我，满足你们的私欲吗。”

得不到，守着也好，如果不能守着，困住也好。

这些爱是自私的，是海棠受不起的。

“你累了，早些休息吧。”

“你若是真为我好，喜欢我，就杀了我，为民除害，留着我，只会中了大祭司的下怀。”

杀了你，我宁愿自己去死，这话没有说出口，忽然他眸子一冷，身子往后一跃，顺势拉住海棠，挡在她的面前。

两道寒光，从门缝里，嗖的一声，劈了过来。

紧接着门前，闯入了一个身影。

海棠和薛沐阴二人，不约而同的愣住了。

就见苏君遥，一袭白衣，提着两把刀，走了进来。

这刀，却是洛清风的双月刀。

海棠一眼看出，后背一片冷汗。

双腿竟然有些软，一不留神倒了下去。

薛沐阴，赶紧拉住了她。

苏君遥，眼里闪过了一丝寒意。

“那个暗中杀气七人帮的人，就是你吧。”

薛沐阴，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原本清丽的眼神，勾起了淡淡的邪魅的之气。

完全像是变了个人，苏君遥，知道，真正的夜凌天出来了。

“是我。”

“你倒是清闲，最近不是在忙打仗吗，怎么还有时间来这里。”

苏君遥露出不屑表情，“西昭国，已经不足为患，很快，南楚就能拿下。”

海棠，刚安定下的心，又猝然的提到半空中，太子怎么办，黎仁怎么办。

她千辛万苦的给太子提醒，也终究是枉费了。

斗不过，知道了，又能怎样。

“你来是来杀我的吗。”

苏君遥，顿了顿，“那要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如果夜凌天，愿意和他一起对抗大祭司，保护海棠，他便不杀他。

这样，他也可以少些力气，对付他，毕竟真要打起来，谁死谁活，还说不定。

夜凌天听出他的意思，回身对海棠说，“你在屋里好好待着，别出去。”

说完，同苏君遥，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