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啊，都是我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养大的孩子，现在剩我一个孤寡老太太了，你爸爸他真是够狠心啊，留下我一个人也不管不顾的。”说着又哽咽，文玉帮她擦着泪，岳何氏继续说道：“都说养儿防老，我和儿子过，我虽然在这儿过，可是他们小两口生活也很艰难，还带着孩子，全靠你们弟弟一个人，特别不容易，你们呢，生活也大都过得去，肯定不忍心看着我们娘儿几个都过得很苦吧？”

江玉芬瞟了一眼佑生询问什么意思？是不是同意婆婆和咱们住在一起的？佑生闪烁着躲过妻子的眼神，不置可否。

岳何氏说完后环视大家的态度，其中过得最好的大囡反应最快，她坐在岳何氏的身边，伸出手紧紧握住养母的手安慰道：“妈，说什么呢，这都是应该的，你把我们养大不容易，尤其是我，给你和爸爸添了不少麻烦，知恩报恩，这是我应该做的！”说完打开背包拿出一叠钱来放在岳何氏面前。

大囡这几年随着丈夫开起了饭店，家里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钱已经不是问题，甚至没有征得老岳的同意，就叫亲生父母那边的弟弟过来帮忙。但是渐渐地，大囡作为商人也越发精明起来，她终究对亲生父母那边再做更多的帮忙，唯恐惹上更多的麻烦。那边老两口倒也识趣，毕竟有生恩没有养恩，人家肯照拂弟弟已经是非常不错了，于是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关系。

大囡此头一开，众人面面相觑，且不说，这里面只有大姐的家庭条件最好，粗略看去，这一甩手就是两千，别的姐妹谁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从土里刨食，根本没有这样的经济实力。

文玉略显犹豫，她虽然嫁进了城里，可是丈夫却没有工作，公婆生病，家里并不宽裕，婚后的生活磨难让她越发成熟，看起来比大囡还沧桑几分。她示意丈夫拿过自己的布兜，把兜里零零碎碎的钱一起掏出来，放一起大概有几百块，全部交给母亲，愧疚地说：“妈，我们这次只带了这么多钱，我俩留了路费，弟弟家还得照顾你，日子过得也艰苦，我们当然都理解！”

长英也从丈夫的手里拿出所有的钱，大小面额几百元递给母亲。众人在心里粗粗合计，岳何氏肯定不是表面上的贫穷，多少年账户里只进不出，加上父亲得的急症，人走的也快，并没有花费多少钱，她应该还有积蓄才是。想归想，谁也没敢提起老岳的退休金一事。现在只有书平没有交钱了，众人的眼神都看向她。

“我没钱！”书平说道，文玉赶紧碰了碰二姐，悄声嘱咐：“别这样！”

“我真没钱，我家条件你们不是不知道！我还欠着一屁股债呢！”想起父亲生前的最后一刻，岳何氏疯狂的赶自己出门，使自己再也没有尽孝的机会，此时的书平满腹怨恨，像个愣头青一样依然大着嗓门回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岳何氏的脸色大变，但是尽量隐忍着，书平也预感到了暴风雨即将来袭，可是此时此刻真的实在拿不出一分钱来，只有干坐着。她此时双手不住的搅着手里的包裹，本来家里的欠债刚刚还清，丈夫上半年又输掉了几乎所有的储蓄，刚找到的工作还在欠薪，一家四口人已经入不敷出了，此时让她去哪里拿出钱来。

可是在众位兄弟姐妹面前如此丢人，尤其是看见江玉芬不屑的脸庞，内心更加难堪，她多希望母亲理解自己，不要存心将自己置于这般难堪的境地。

很快，书平就意识到母亲不仅要置自己于如此难堪的境地，还要让她接受更大的教训。母女几十年的置气终于在此时彻底爆发了。

岳何氏忽然不紧不慢的问道：“你还有脸来吗？”

书平一怔：“我怎么没有脸来？”

“你父亲临终时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想起父亲，书平心痛不已，她说：“那是气话。”

“哼！”岳何氏冷笑一声，“气话？老头子一辈子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是你这个亲生闺女竟然要把他活活气死？”岳何氏最后几个字甚至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眼神透漏出刻骨的愤怒。

众人吃惊的望着书平，不明白母亲为何这样说道。

书平更是睁大了满含泪水的双眼，极力否认道：“你不要胡说，我爸那是气话，都是你乱说话他才会……”

“好啊，你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反悔，还要反咬我这个老太太，我真是白养了你啊，你为什么不去死？”说着，岳何氏气急，终于将满腹的怒气发作，要从炕上爬下来去打书平，众人赶紧拉住，大囡紧张的劝书平：“二妹，你到现在不要嘴硬了，快给妈道个歉，好好说话不行吗？”

“我不！”书平大吼道：“凭什么？她是不是我亲妈？为什么从小到大打我，骂我，百般折辱我？你明明知道这些人里我家是最穷的，根本没有钱给你，父亲以前每个月都有退休金，你拿去做什么了？你要不是那么抠门舍不得给爸治病，他会那么早离开吗？”

众人纷纷看着岳何氏，又看着书平，猜测着书平的话有几分真假。岳何氏的脸此时气的铁青，书平却觉得自己词正理直，就是要揭穿她虚伪的真面目，就是要把自己这三十几年的委屈喊出来，父亲已经不在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喊自己二丫头了，这早早离世的天大悲痛，都是最后一刻他的老伴儿亲自造就。

“二妹，不许胡说！爸妈相敬如宾一辈子，怎么可能会像你说的一样？”大囡训斥道。

“我没有胡说，你们问问她，我亲耳从医院听到的，当时她和医生说话一口一个钱的，分明是没把父亲的生死放在眼里，为什么不早点送爸爸去医院？为什么不早点拿出钱来给爸爸看病？如果不是你一直以来吝啬鬼一样，我会读不下去书吗？我爸他会走的那么快吗？！”书平要豁出去了，给自己的前三十年的屈辱一个愤怒的发泄口，母亲在她的眼里分明像个魔鬼一般，而她就是要和这个魔鬼势不两立。

“你，你……”岳何氏手指着书平哆嗦，此时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书平的嘴，她气的瘫坐在地，喘不上气来，闭眼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