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某处山洞，夜晚。

“啊！啊！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阴暗的山洞口，对着外边那些疯狂朝洞口扑过来的恶魔咆哮着。

浑身腾着火雾的火恶魔距离他只有一道薄薄的魔印力场。

年轻人吼得声嘶力竭，恶魔们仿佛在回应他一般，齐齐嘶吼，然后全部朝那狭窄的山洞口扑击而来。

魔印力场泛起阵阵涟漪，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碎裂。

“埃里克，你消停一会儿吧，那两根魔印桩提供的魔印力场，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厚实。”黑暗中，传来了一道嘶哑的嗓音。

听起来，像是一个半只脚踏入了坟墓的男人发出的。

听到老头的劝说，年轻人停止了咆哮。

他颓然一顿，然后瘫坐在了地上，恶魔就在他眼前三十多厘米处疯狂撞击着魔印力场。

山洞口洒下几缕银灰色的月光，映出了年轻人拉耸着的眼皮。

他双目无神地盯着那些狰狞的恶魔，脸上没有任何惧色。

确切地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

他已经万念俱灰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反正黎明还没有丝毫到来的迹象，恶魔依旧肆无忌惮地扑击着。它们不停地飞扑上来，不停地被力场反弹出去。

可是它们依旧锲而不舍地尝试着，只要能找到这个魔印力场的破绽，它们就能大快朵颐了。

在那狭窄的山洞口内，它们闻到了很多很多道鲜美的人气。

“去死！去死！去死！恶魔通通去死！”年轻人忽然暴起，捡起地上的碎石块，猛然朝山洞外砸去。

被击中的恶魔动作凝滞了一下，但随即以更加迅猛的姿态扑了上来。

“埃里克，你在干什么，你有可能砸倒魔印桩。辛西娅你赶紧安抚一下你这个发疯了的儿子，他会害死所有人的！”

黑暗中，传来了老人焦急惊慌的嗓音。

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妇女从黑暗中现出了身来，她伸出褐黄色，布满褶皱的手掌，将陷入了癫狂的年轻人一把抱住。

她不发一语，只是紧紧地抱住年轻人。

很快，年轻人就感觉肩上湿了一片。

他忽然停了一下，有气无力地扔出了手中的最后一块石子。

“你们还我父亲，还我哥哥，还我的托妮……”说到最后，年轻人已经哽咽得完全咬不清音节了。

他转过身去，和老妇女抱作一团。

山洞内，忽然响起了无数道低低的啜泣声。

“又来？”嘶哑的嗓音不耐地再度响起：“你们再怎么哭，死人都不会复生！”

“明天再去一些人，搜搜还有没有吃的，这几天没有猎到什么动物，食物完全不够了。”

“对了，尸体都焚烧完了吧？”老人想到了什么，忽然朝黑暗中问道。

“烧完了。”黑暗中，不知道谁咽呜着回答道。

“那好，明天再去找找食物，都别在这里掉眼泪了，赶紧合眼睡觉，恶魔的鬼叫就已经够难听的了，还要听你们哀嚎。”

“我死了七个学徒，都没有像你们这么不堪一击……”

“当然了，他们又不是你的儿子……”黑暗中，有女人厉声反驳了一句。

哭得差不多了的埃里克推开了母亲，将她扶到薄薄的被褥上躺下，自己则是靠到了硌人的墙壁上。

然后，他合上了眼睛。

……

此刻，卢塞恩堡，正午。

亚瑟沉吟片刻，“还是先去将图纸拿了吧。齐格林，你们先守在外边，凯尔跟我们进去。”

老菲尔上前用手拨弄了一下那些灰烬，随后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也许是路过的好心信使干的？老菲尔猜测到，这一路上走来，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有人居住的迹象，整个镇子像是墓地一般死寂。

听到亚瑟的吩咐，他暂且按捺下疑惑，跟上了亚瑟的步伐。

卢塞恩堡跟亚瑟脑海中的所想的中世纪城堡差了太多。

并非那种大气磅礴，占地面积几十上百亩的大城堡。

从外边看，它最高的地方估计也就七八米，整体是尖顶的哥特式风格。城堡整个被一圈三米高的石墙围了起来，四角处建有圆形的塔楼。

如今，石墙上满是抓痕和血迹，很显然，上面的魔印已经失效了。

低矮的圆形拱门早已坍塌，亚瑟踩在门板上踏入了城堡。

石墙之后是中央庭院，是个小菜园，种了些花草，但是如今早已枯萎。

左右两边是低矮些的房子，是仆人居住的地方，卢塞恩一家住的地方，是在最后方。

发生意外那天晚上，很多人都逃了出去。

又由于城堡是石头结构，因此没有多少恶魔光顾这里，所以城堡的很多东西并没有被火恶魔烧毁。

但奇怪的是，很多东西都消失了踪迹。

老菲尔皱着眉，熟练地踏入自己的屋子，然后从木架上翻出了一道手臂长的石匣。

从里边拿出了一沓厚厚的泛黄白纸。

这个世界是有纸张的，甚至质地好的白纸也有，但并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

“还好，全部都还在。”老菲尔拍了拍设计图上灰尘，欣慰地摩挲了一下。

亚瑟凑了上去，看到了纸张上那些复杂的结构图。

确实是一具人形的模样，整体拆分出来的零件，怕是不下上百个。

“这就是瓦西里大人那具傀儡守的原型。”老菲尔面露缅怀，似乎在追忆什么。

“瓦西里？”

“蕾贝卡男爵死去的哥哥。”老菲尔解释道。

这么一说，亚瑟忽然想起来了，在从克拉镇回来的路上，老菲尔确实提到过这么个人。

“也不一定，你们又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不知道说什么，亚瑟便随便安慰了一下。

他扭头看了凯尔一眼，“凯尔和比蒙他们都活了下来，没准你家少爷也有可能活下去呢。”

“但愿如此吧。”老菲尔并不报什么希望，如果瓦西里少爷真的在那场浩劫中存活了下来，一年的时间，足够他从康顿城回到卢塞恩堡了。

然而，他没有。

老菲尔随即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又从别的石匣里拿了直木尺和量角器以及这屋子里其他有用的东西，然后才随着亚瑟一起离开了屋子。

“我可以进去城堡里面瞧瞧吗？”本来老菲尔已经打算离开了，但是亚瑟忽然看着身后的城堡顿住了脚。

老菲尔愣了愣，随即道：“当然可以。”

三人便踏进了不远处的城堡中，和大多数城堡一样，卢塞恩堡的窗户十分狭小，哪怕此刻是正午，城堡内依旧是光线黯淡。

给人一股神秘幽暗的感觉。

主堡一楼的地上布满了干结的血迹，也是没有一具尸体，但空气中依旧散发着腥腐的气息。

很遗憾，他们没在城堡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城堡里的被褥都不见了。

至于金阳币等东西，更是一枚都没见着。

倒是有几盏煤油灯和一些银制餐具还在，亚瑟令凯尔将所有有用的东西都给带上。

对此，老菲尔没有意见。

他现在，只对谁拿走了卢塞恩堡的东西感到疑惑。

十分疑惑。

将城堡最后一点有用的东西收刮完，亚瑟略微失望地回到了城堡外——本以为能找到一些值钱的，有用的。没想到，只能捡别人捡剩的。

但是令人疑惑的事情来了，是谁收刮了卢塞恩堡呢？

亚瑟心中思绪万千，刚一踏出破败的拱门，他就看到齐格林等人手举武器，神情戒备地盯着某处。

“是谁？给我滚出来。”

亚瑟听到齐格林大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