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赵扬家聚了许多亲戚。大人们吃完午饭，自去搓麻将了。赵扬本想乘此良机，去瓦罗兰大陆驰骋一番，奈何小表弟杨欢吵着闹着要去动物园，便被爸妈从电脑上撵下来，被迫接受了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赵扬和楚离很像，一向在长辈面前顺从惯了，心里再不乐意，还是勉强上心地带着。

杨欢家住外地，小杨欢以前也没来过这边游玩，所以父母也指定赵扬带杨欢去本市最大的动物园玩玩。

动物园与他家车程不远，从赵扬和小表弟打上车到买上门票，其间也就约莫二十分钟。到了地方，赵扬自然领过蓝衣员工递与的地图：由于身边有个小孩，赵扬对游客守则看得很细致——不知该说是不幸还是万幸，他并没有苏依依、商澜、楚离那般敏感细致，看后虽觉怪异，也只是想：“这乱七八糟的写的他妈什么玩意，一点逻辑都没有。”

即便如此，赵扬犹是认真照守则内容行事：他拉住了要去追兔子的杨欢，无视了货架上的兔子血，果断选择了灵长区的左支路……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在兔子园入口处的服务点，他看见了一张长椅上与商澜并坐、与其低声交谈的楚离，血压顿时就上来了。

王八蛋，这就是你所谓“昨晚的事”？！

误以为楚离在和商澜约会，赵扬窝着一肚子火，牵起杨欢便走了过去。

……

……

……

时间再拨回到十分钟以前，却说楚离和商澜按原路逃出灵长区后，身边的行人忽又多了起来。两人略微放下心来，倚在一棵树下休息。

注意到覆盖了他们的树荫，楚离不免想起守则上的内容——关于兔子园树荫的禁忌。动用自己的灵感与智慧，楚离突发奇想，开口：“我突然有个想法——也许通往其他世界的入口，就是守则上‘禁区’里的哪一个……你想嘛，既然是禁区，进去了多半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像死亡、失踪、发疯什么的——而假如进入‘禁区’的结局是失踪，会不会就是跑到别的世界去了呢？”

商澜没有对楚离的话语给予评价，但她马上翻出游客守则的动作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

研究了几分钟后，商澜说话了。

“以游客守则看，现在禁区无非五个：灵长区的右支路，海洋馆，兔子园的树荫，戴兔子耳饰的人进入后的象园，有五头及以上白狮出现的狮子园出口……灵长区右支路上到处是兔子，而兔子是人变的，说明走那条路可能结局是变成兔子，所以应该可以排除了。”

楚离听完商澜的阐述，又做补充：“象园和狮子园需要偶然性条件，得看运气；地图上没有海洋馆，缺乏寻找的头绪——也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不管。下一站，我们就去兔子园的树荫看看吧。”

于是两人赶去兔子园，正巧有些饿了，便在园区门口的服务中心买了些吃的，顺便再商量一会儿试探的具体操作方法。

也正是这个时候，赵扬来了。

……

……

……

“哟，你们俩好甜蜜哦。”

赵扬阴阳怪气的声音让两人转过头来。察觉到赵扬有些火气，商澜也“啧”了一声，冷冰冰地回复：“我现在办正事，没时间陪你玩。”

“正事？正事就是谈恋爱吗？”赵扬眯起眼睛，“女人，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却说是‘陪我玩’？”

“兄弟，你误会了，我和她真的是办正事。”楚离哭笑不得，努力解释之余，又加以劝告，“这个地方很危险，你快回家吧。”

赵扬以为楚离示弱，更是显强，抬起下巴，傲视楚离：“小澜早就警告过我了，追她是有生命危险的——我爱她，我不会怕。”

见对方给脸不要脸，楚离亦不留情面，直言批评：“那你身边的小朋友呢？你可以拿你自己的命来拼，他呢？你有权替他决定吗？”

杨欢听着楚离的反问，感知到对方与表哥之间的火药味。出于一种孩子气的伙伴情谊，他挺起胸膛，果断为表哥发声，奶声奶气地说：“我是男子汉，我要和表哥一起去冒险，不怕困难。”

楚离那一问，本来却是引起赵扬些许疑虑；不过很快，他对两人暧昧关系的怀疑便战胜这种担忧，让他判断两人应是在撒谎唬他。

看到赵扬眼神更坚定了，商澜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你要跟我也可以——但我和他关于工作的交流你一句也别听，不然我就让你和我那师兄一个下场……我最后再警告你，待会儿我们是真的去玩命，你可别后悔。”

……

……

……

几人在兔子园游荡好一阵，才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看着商澜和楚离不苟言笑的模样，赵扬才恍然悔悟，自己似乎真的错怪了他们，跟着作了个大死。

用法术驱散周边围栏里的兔子，商澜问楚离：“剪刀石头布？”

“行。”

三局两胜划下来，楚离输了。自嘲地笑了笑，他从乾坤袋里掏出布置五营神将阵用的布条，一头系在自己腰间，一头交给商澜：“一会儿要是出什么事，但是我没有发觉，麻烦你把我拉出来。”

楚离走到树荫下，转而面向商澜，闭上眼睛，微微低头，仔细观察周边气息的变化。

商澜一手把布条拉得紧绷，一手捏了个望气术，亦紧盯楚离和他身边环境的气息。在这种环境下，赵扬和杨欢也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楚离闭上眼没过几分钟，忽听见背后传来孩子的笑声。他知道自己背后是关着兔子的栅栏，不可能有什么小孩——但楚离没有贸然回头，而是驱动心意，试图查探对方气息。

不出楚离所料，比起方才，自己的身后现在已然多了一个莫名的存在。那是个模糊的东西，身上的气不属阴，不属阳，只是单纯的气而已：就像空中漂浮着一个巨大的毛线团，那些气丝丝缕缕，汇聚一处，流动着，翻涌着，交织着，证明着“它”确是个活着的存在。

用心里的眼睛凝视那团可任意改变自己形态的乱麻似的气，本想继续探究的楚离忽然产生一种莫大的恐惧，止步于表象——他记得这种恐惧，上次出现，还是在他面对伊德海拉时。

“它”看着楚离，也发现楚离在看“它”，再次发出孩童般的笑声。

楚离打了个激灵，当即转身，睁开眼，面对“它”应在的位置，却见方才被驱散的兔子现在又集在一处，或站着或趴着，数十双血红的眼睛与楚离对视，不带一丝感情。孩子的笑声一直没有停下，声源似乎也就在兔子那里了。

见楚离有异常举动，商澜问：“怎么了？”

“你们没听到有人在笑吗？”

“这就我们几个，哪有别人在笑？”

楚离回头，注意到商澜身上周转着的灵气。

“你应该开望气术了吧——我面前这么大一坨怪物，你没注意到？”

“神经，你面前不是空草坪吗，哪来什么怪物！”

空草坪？！肉眼能看见的，不应该是一大群兔子吗？！

楚离再扭过头去，地上哪还有什么兔子，分明是一个呈大字型仰躺着的“人”——只是那人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眼睛，各朝任意一个方向翻转，眼白和眼黑在动态中交错，乍一看倒像是一滩黑白两色的蛆虫在人脸上蠕动。

那“人”大张着嘴，不住发出孩子的奸笑。

“艹！”

楚离甩手一道闪电打上去，随即跳出树荫，又结了个清心咒，忙闭上眼，犹觉得头皮发麻，肠胃翻腾。三分钟后，觉得状态好多了的楚离才又睁眼，见那些诡异的景象已然消失，方才再看向身后面带关切的三人，长吁一口气，麻利地收起身上的布条。

“兔子园的树荫可以排除了，这里是一只怪物在蹲人——应该就是被从零界放过来的那个家伙。”

隐约的窥视感再次于楚离身后出现，但楚离没敢再回头。

“……剩下三处地方，应该也有它的狩猎点，一定小心。”

“下一步去哪？”商澜把自己手上那截布条递给楚离。

“去哪都行，反正我想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楚离把布条塞回乾坤袋里，率先迈出步子。孩童的哭声猛地从身后窜出，吓得他加快脚步。商澜紧随其后。

赵扬愣了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拉起杨欢跟上。离开此地前，他隐约中也感到有谁在窥视自己。回头去，见是只趴在栅栏边的兔子。在被拐角阻隔视角的前一秒钟，赵扬忽有一种可笑的感觉：那只兔子的眼神很熟悉。

说来也巧，赵扬前脚刚走，后脚一个穿黑色员工制服的人就与他擦肩而过，来到栅栏边。

黑衣员工手上还攥着一张纸片，正是从地图上撕下来的虚线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