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玉一走，晴如脸上的笑意就如同烟云般散去。她走到门口的位置，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呆呆的望着大门的方向。

天都亮了，也不知娘亲她们走没走。可千万别犯傻回来啊，自己总是有办法走出去的。再不济，还有十三呢，他是不会让她就这样死在这不知名的小城的。

他还要等着她飞升天外天神功大成再拿她炼丹呢。

从日出东方，一直等到皓日当空，晴如一直坐在门槛上，不吃不喝就那么懒懒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知府夫人也不管她，只吩咐下人把她看好了，就嗤笑一声去给知府炖鸽子汤去了。当日成玉还没走的时候，知府就感觉身体的那种麻木感又回来了。

那夫人走之前是怎么说的来着？熬不过这一夜？知府有些迟钝的转了转眼珠看向坐在门口的晴如，眼神如同毒蛇一般阴冷。

等拿到解药，这些人必须都给我死。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最是安全，不会不知道什么话不该说，乱了别人的前程。

“你说她在等什么？什么母女情深，我看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就是。好不容易活着走出这知府府，傻子才会回来。母女情深又如何，女儿将来总归是要嫁出去的……”

“哎，你看看她，还痴痴傻傻的看着门口位置呢。你们说，会不会她们真的就这样不送解药回来了。那大人……”

周围凑在一起说着闲话的丫鬟赶紧伸出手捂住她的嘴，见没有人发现才又拿起扫把开始打扫院中的落叶。

是啊，我又在等什么呢？明明是我开口让她快走不要回来的，现在怎的又开始盼着她推开那扇门出现在我面前呢？

可……

虽然知道这是极蠢的念头，却总归是盼望着的吧。

盼望着那扇门被打开，她跟着这府里得下人走到她身边向她伸出手，说她回来接她了。

懒懒躺在屋顶的十三瞟了一眼出城的方向，他留在马车上的那缕神识已是离他越来越远。

他侧身用手撑着头，喃喃的对着空气说了一句：“第一次。”

空气中显现出晴歌的身形，他静静的漂浮在空气之中看着晴如的位置。他自然是知道十三说的第一次是什么意思。想当年，爹娘他们也是这样一次次的放弃他的。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你不去救她了吗？”看晴如有些失望的闭上眼，晴歌开口问道。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句话的？”说完，十三指了指出城的方向笑了笑，“沈晴歌现在正好好的在马车里坐着呢。你说这只有一半魂魄的傻子，一时我居然也说不清楚这是福还是祸了。”

“我？”晴歌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现在那张脸，“我自然是要回来的。只不过，我却再也不能是那个沈晴歌了。以后，我就叫沉歌好了。”

“沉歌？”十三玩味的笑了笑，反手一拂袖又把漂浮着的沉歌一巴掌打飞。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未来的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给我回冥府老实呆着。等到你能出来的时候，我自会叫你。”

面前的空气荡起沉沉涟漪，仿佛本就完好的一块空间被打碎。沉歌不甘的话还未出口，整个人就出现在了冥府上空，被匆匆赶来寻他的阴人逮了个正着。

看了看时辰，十三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在屋檐上一翻身，整个身子从屋檐上直直的坠落。却在快落地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还不到需要别人救她的时候啊。谁知道这天外天的人有没有设下什么圈套来害他。还是等一等，等那个丫头真的快活不下去了再出现才比较好。

一整夜都提心吊胆没有睡成觉，靠这门框久了，晴如就缓缓进入了梦乡。

她梦见她走在茫茫的白云间，天空却比之前见过的样子更加碧蓝。梦里面，她顺着白云铺就的大路走啊走，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天外天宫的圣池边。原本池中的两朵莲花现在也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朵静静的在漫天飞雪中绽放着。

对！就是这雪花，和她之前看见它们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候她看见的那些雪，只是细细碎碎的如同盐粒子一般大小，飘忽忽的落在池面就融在水里。而现在，那雪花却笼盖住整个圣池的位置，隐约都能听见簌簌的落雪声，以及人口中轻轻念出的各种请愿声。

晴如伸出手，摊开掌心。只片刻，就有一片雪花轻飘飘的落在她的掌心，在她的耳边发出轰鸣声，震的她神魂一荡险些喷出一口鲜血来。

“诸天神佛啊，请如我愿吧。求求你，告诉我当年走散的女儿到底在哪吧。信女寄雪愿以所有来换她的平安顺遂。”

“寄雪？”晴如握住手，手心的温度紧紧包裹着那一片孱弱的雪花。那雪花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迟迟不肯化去。

她握紧拳头闭上眼，就看见了熟悉的场景。寄雪一身素衣，洗净胭脂，整个人十分颓然的跪坐在欲仙楼里的一个小佛堂焚香祈祷着。

居然真的是她？她不是这欲仙楼的妈妈吗？她居然也有个女儿？

只见寄雪从佛堂桌面上的那个小箱子里拿出一双几岁大的小女孩穿的绣鞋。鞋面干干净净的绣着两支木棉，素净的全然没有欲仙楼院子里的风尘气。

她把那绣鞋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半天摸了又摸，又小心翼翼的把它放了回去。转身就去一旁的小案边坐好，拿起边上的两匹月白色的蜀锦料子开始做着衣裳。看裁剪尺寸，大概也就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形。

她把裁剪了一半的衣裳高高的举起，似乎在对着光估量谁的身形。随后，她才欣慰一笑，收回双手换着绣鞋在衣角的位置聚精会神的开始绣着花。

“阿莲最是喜欢木棉花的花样了。娘亲也不知道阿莲现在到底多高，所幸时间也多，娘亲便给阿莲大的小的各绣一件，到时候阿莲回来了喜欢什么就都有现成的……”

“阿莲，娘亲都给你做了这三年的衣裳了，箱子都快装不下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娘亲身边啊？”

说到此，寄雪放下手里的衣服，净手之后又去佛前点了三根香：“如果真的有神佛的话，求求你们，把我的阿莲还给我吧。我只有阿莲这么一个女儿……”

“寄雪……”晴如握着雪花的手一松，手心位置哪里还有什么雪花。在小佛堂的寄雪仿佛听见那声远远的呼唤，伏下行礼的身子猛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