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有人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就听人说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从那巷子里跑了出来，边跑边喊着救命呢……”

“对，我邻居家那个胆子最大的小子，从那边回来的时候都吓得两眼发直，说不出来一句囫囵话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能把他吓成这样。”

“你闻闻这空气中的味道，像不像每天早上集市未开的时候忙碌的屠宰场。哇，这血腥气……简直了！”

“就是就是，跑快点，可莫要动作晚了被衙门的人封了场子，就看不见了。”

……

一路逆行穿过越发拥挤的人群，听他们前后相和的问着那边小巷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晴如脸上渐渐露出莫测的笑意来，阿莲她居然有月余的身孕了？那可真是造化弄人，也不知道等她醒来过后听到这个消息会作何反应？

该不会直接疯了吧。

被自己心里略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情吓了一跳，晴如不禁开始反省起自身了。是从何时起，自己也变成了这种自己都讨厌的样子？对于阿莲，她总是想不明白自己看到她的时候的情绪。

可怜有之，更多的是什么呢，自己却也是不能说的明白。那些伤害过她的人，那几个被她亲手杀掉的人，自然也是该死的，却不该死在她的手里面。

或许，我愤恨的，不过是她为什么最后要变成那个样子？变成那种恨不得所有人都陪着她一起身坠地狱，而自私的只想着自己活下去，全部不把旁人的安危放在心上吧。

一如，自己也变成这种狐假虎威，又落井下石的小人。

跟着晴如走了一段路，发现她要去的方向好像是欲仙楼过后，姚玥有些害怕的停下了脚步。自己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地方逃出来，是绝对不会再次回到那里去的。

晴如回过头看向她，又往她的身前走了几步，伸出小手握住她的手腕，扬起天真的笑脸问道：“当年是你故意把她丢掉的吧？”

姚玥心下一紧，想要收回手却发现手腕被晴如紧紧的握住。她惊讶的发现，那个只是到她肩头那般高的小姑娘双手如同铁钳一般不可挣脱，她的身体也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一样跟着她向着那个自己最害怕的地方走去。

她的脸上，甚至露出言不由衷的甜美笑容来。

“你是因为什么才想到那个办法把她哄骗出去丢给那个狱卒的呢？要不我来猜一猜？”

晴如拉着她继续脚步不急不缓的向前走着，姚玥如同一个木偶一般身体僵硬的跟在她的后面，她眼神惊恐的听着她如同自言自语的碎碎念，脸上的古怪笑容淹没了她眼里的不安和惊恐。

“你说你是一朝在家中闺房睡着过后，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这样的腌臜地方吧。那时候你一定很害怕，很想逃走，很想回到家看一看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一问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那吧。”

“可是寄雪只是个生意人，不管她是花了多么微薄的银钱买了你进欲仙楼，就算短时间里不逼着你跟那些姑娘一样接客，自然也是不会放你走了。于是你不停的逃走，再不停的被他们抓回来关禁闭。后来，你这满腔的不甘怨恨无处发泄，所以你就干脆全部都怪在了寄雪的身上。”

“都怪她不肯放你离去，不肯送你回家，所以你才会沦落成你最不齿的风尘女子。那时候，阿莲应该是唯一一个不带任何邪念亲近你的人了吧。这样一个仇人的女儿整天凑到你的面前讨巧卖乖，整日里陪着你逗趣聊天，倒也让你心头宽慰不少。”

“只是啊，好不容易接受的生活又再次被打破。小半年过去，你也差不多十四岁了。虽然猜到你家世不错，但长时间等不到你家里人来为你赎身，寄雪也就放弃你了吧。欲仙楼那样的地方，哪里会有十四岁还是清白姑娘身的大家闺秀？”

“知道规矩的又惊又怕，逃又逃不出去，十四岁的生辰越来越近，你也就越来越害怕了吧。我猜你应该是去求过寄雪的吧，只不过她未能答应你的请求。”

“那一年的上元节，你哄着阿莲跟着你出去看大灯，实则是带着她出去故意将她扔给了你之前听那些衙门里的人说起过的那些好色成性的狱卒吧。”

晴如越说，姚玥的心跳就越快。她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力。

为什么她会知道的这么多？就好像所有的一切她都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一样。

既然欲仙楼不能有十四岁还清白的姑娘，那规矩自然不能坏，她把阿莲推出去又有什么错？更何况，自己也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在上元节之前，自己可是冷落了她好些天的，是她一直缠着她要她来带着她去看灯。

是她自己撞上来的，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何错之有？

怪只怪她的命不好，当天那么多的人，她居然要自己走向那狱卒。对，就是那样的，当天后来的事情根本跟她演算的不一样，她想的原本是自己去寻那狱卒告诉他哪里会有一个走失的小绵羊，然而不等她走过去，阿莲却是自己走过去的。

对，都是她自己走过去的，不怪我！

晴如笑了笑，不去猜她的心中所想。自从寄雪将阿莲抱上马车的那一刻，她就发现了自身的变化。

现在，只要她想，整座城与寄雪和阿莲有关的所有事情，只要她想，她便能毫不费力的感知。只要参与其中沾染因果的所有人，都会轻易被她挟制。就如同此刻的姚玥一样，虽然内心抗拒，却也只能笑着跟着她朝着自己最不愿意的地方走去。

晴如有些开心的挑了挑眉，往昔日子，只会沉默的如同待宰羔羊的自己，现在在自己看来居然是那般荒唐可笑。

一念间，她已能洞悉这些人的动向。就比如，她正好感知到那知府吃下知府夫人带回去的药丸悠悠醒来，以及马车中寄雪的失声痛哭，和在睡梦中一无所知的阿莲的笑脸。

脚步可要再快些才好，最好在入夜时分，她们所有人都能在欲仙楼碰头最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