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说哪里话。”晴如笑了笑，伸手将被她打乱的棋子黑白归类的装好，又将白子往周御史面前一递，“难得爹爹过来，不如与女儿手谈一局？”

周御史眸色微闪，接过她递过来的棋子，等她落了第一颗子过后，才在棋盘正中心也跟着落下一子。

“这些日子你的变化爹爹却是看在眼里的。以前的你，哪会那般的礼数周全苦练棋艺……欣冉，这天家男儿皆薄情，你听爹爹一句劝。”

晴如抬起头，看着周御史满眼的担忧，不禁就想到了自家那个平日里总是板着脸的爹。天下父母面对自家儿女的时候，总是如此吧。

“与其问我，爹爹倒不如关心一下太子到底是如何想。那一日的偶遇，也着实太刻意了些。上白马寺的路上的时候，女儿可没有给他留什么情面。为什么到了白马寺还能那么碰巧的遇见他？这太子脾性也未免太好了一些。”

“那你回来过后的这些日子，为什么总是每一日都在往外跑？听府里跟你一起出门的小厮说，遇见他的时候，你也是巴巴的凑过去，跟那些京都里别的仰慕他的女子一样。”

“如果不那样做，我又怎么确定他是不是对我们周家有什么谋算？这京都说大不大，但与一个人总是能时时碰见，说是偶然也太牵强了一些。”

棋盘上，黑白双色平分秋色，一时也分不出胜负。

周御史落下握在手里半天的白子，叹了一口气：“我们家欣冉长大了。”

“有爹娘在，不管我多大，都永远是长不大的小丫头。平日里痴痴傻傻也就罢了，我却是绝对不会由着谁以我为入口来伤害我的家人的。”

趁着周御史分心，晴如赶紧落下最后一颗子歪着头笑的一派天真无邪：“爹爹，你输了。”

周御史洒脱的扔下棋子，有些欣慰的看了一遍她落子的路数，连周夫人都没有说过的朝堂中事也如同午后闲谈一般的说了起来。

“现在这时局，对太子来说可是算不上好。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虽然太子已立，这继位的诏书却是迟迟没有下文。太子做事向来宽厚仁慈，在民间也颇有威望，前些日子京都不知怎么的就开始流行起了一种小调。小调的内容，却是歌颂太子仁德大于天的。这小老百姓心下无所谓的东西，却让太子在皇上那终究是失了信任。”

“那位可还在呢，怎么容得下自己的子民去歌颂还没有即位的太子。”

“要不是赵将军突然来了一手拥立二皇子，恐怕这太子之位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那位虽然转移了视线，但是赵将军手里的兵权却也不敢轻易小瞧了去。这继位诏书却是更加艰难了。”

“那赵将军可是那个东征大将军？听说他这一辈子从无败绩，按理说也该是心思沉稳之人，怎么在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上反而出了昏招？他真的是二皇子的人？”

周御史一直没有想明白的这个问题，在晴如说起的时候，他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之间的所有联系。他有些欢欣的把手里分好的棋子放到棋盒里，又嘱咐了晴如几句切莫对那些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之后才急步离去。

二皇子曾经有恩于陈家独子，之后陈家就与二皇子交好数年，这是满朝皆知之事。可若是在结实二皇子之前，他就已经是太子的人呢？

这一切，不就全都说得通了吗？

等周御史走远，绿浓才带着一众丫鬟进了院子。晴如坐在院中的那棵梨花树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从容的绿浓吩咐她过来收了棋盘。

“哎，果然下棋这件事还是不适合我。”晴如靠着树伸了个懒腰，绿浓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

“小姐还是莫要折腾这些费神的东西了。有老爷夫人在，就算你不会这些东西，将来也是能寻得如意郎君的。倒不如趁着这秋色正浓，出去爬山看看红叶。”说完，绿浓就弯腰捡起一朵刚被风吹落的梨花，双手恭敬的递到晴如的手上：“小姐你看，今年这梨花开的是格外的好呢。”

晴如就势拉住她的手按着她坐到一旁，伸手从梨花树上摘下一段花枝，弯腰插在她乌黑的鬓间：“瞧着可真好看。绿浓，你来我们周府几年了？”

“回小姐，从小姐七岁起，奴婢进府就一直跟着小姐了，到现在差不多都快七年了。”

“七年啊。那我待你如何？周家又待你可好？”

绿浓坐直了身子，低下头扣了扣拇指上红艳艳的丹蔻。这些年来，跟在欣冉的身边，欣冉性子直，也真的把她当个姐妹一样对待。她的这双手，除了倒两杯热茶，也再没有做过别的什么粗活。手指甲自然也养的细细长长的，还涂上了红艳艳的丹蔻，衬得双手更加白皙修长。

绿浓的声音有点低，现在欣冉突然这样问她，她心里不禁也有些打鼓，难道小姐她知道了什么？

“小姐待我自然是极好的，我在这周府过着的都是寻常人家羡慕不来的日子。”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出那等吃里扒外的事情？”晴如将手里端着的茶杯往桌上重重的惯到桌面上。由于太过用力，茶杯直接落在桌面碎成了几片。温热的茶水溅射到四周，飞了绿浓满脸。

绿浓惊惶的起身跪下，嘴里还不忘喊道：“小姐，绿浓冤枉啊。小姐待绿浓情同姐妹，绿浓自然也愿意此生都跟随小姐，断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小姐的事来。”

“此生都跟随我？跟随我一起嫁进太子府吗？他许诺了你什么？到时候抬了你做个妾，就真真的与我做了姐妹不是？”晴如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抬头看着她的双眼，语气里还带着渗人的笑意。

周围的丫鬟听见这些，都吓得缩了缩身子就准备回避。

“都给我站住，我就要让你们看看，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会落得什么下场！”

一众丫鬟噤若寒蝉站在原地，看晴如重重的把绿浓推开，再在她摔到的时候按在身侧的手上踩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