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指甲掐的晴如掌心刺痛，她别开头不去看他手上的那丹炉，也根本不敢开口去接十三的话茬。

哥哥他为什么会落到他的手里，自己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那些违背天道的愿望罢了。若不是自己，哥哥现在还好好的在天外天开着云镜看着这世间吧。

“怎么，又在回忆旧人呢？可真是凑巧，他魂飞魄散的那一天啊，我刚好就在他边上。就在他魂飞魄散前的最后一刻，你知道他都在想着什么吗？”十三逼近她，拽着她的领口将她拖到他的面前，逼着她看着他的双眼。

哥哥最后的心愿吗？晴如双眼有些湿润的看着十三，话到嘴边又被她狠狠的咽了下去，她只是艰难的咽了咽唾沫，喊了一声师父。

“跟我装什么可怜？想知道的话，大大方方问我就是了。我十三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似想起什么，十三笑着松开她，从袖间摸出一面镜子，又把晴如一把拽了过来。两张脸脸贴脸的占满了整张镜面，十三的指尖覆盖在镜中她的那只眼上面，指着那只眼睛问她：“你有没有觉得，这眼睛看着很眼熟？”

“这是……”晴如有些震惊的往后缩着身子。

该不会，这是哥哥他在死之前把他自己的眼睛给了我。

十三有些不耐的一把把她抓了回来，按着她的头看着镜子里面他的那只眼，厉声问道：“你躲什么？有什么好躲的，你给我仔细看清楚，到底是和谁的相像？你怎么从来也没有问起来过，为什么再见面的时候，我会那么巧的刚好瞎了一只眼睛？”

“你……”晴如惊恐的捂住脸，从指缝中看着相似的两只眼。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她记得的是，她恢复光明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哥哥转身的背影。

“我怎么了？”透过镜子，十三看着她震惊的脸反倒是笑了。

“你是不是以为你的这只眼也是他的？怎么可能呢。”十三低低的笑了起来，凑到她的耳边一字一字的说道：“是我啊。那是我的眼啊。”

“他那样魂飞魄散的人，那双眼也终将枯萎的，又足以支撑你走完这漫长的一生。也就只有我这样长存于世的发发慈悲施舍你一只眼，那鲜活的眼球才能在你眼眶里活下去，带着你去看尽这世间万物，人情冷暖。”

“如何？知道了这些，你又想如何？你现在用着的，就是一个死而复生的怪物给你的一只眼，你又能如何？”

晴如整个身子抖如筛糠，她并拢双手不去看镜子里相似的那两只眼。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十三说了过后，她就觉得那两只眼越来越像，越来越像……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那样做？”晴如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抖和希冀。

刚升起来的希望转眼又被十三狠狠的打破。他笑着凑近她，不放过她眼里闪过的任何的光芒，只想着用什么样的话才能让她眼里的光全部都熄灭。每每看着她的时候，看着她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眼睛里总是带着光彩，心中依然有自己的坚持的时候，他总是恨不得毁了她。

等她眼里所有的光都熄灭了过后，就会变得跟自己一样了吧，变成跟自己一样的活在暗处的人。

“自然是因为到最后他都还在求我，我这个人最是心软，见他可怜，就遂了他的一个心愿。”

果然，晴如眼里最后的光芒都随着那句话一起熄灭。她整个人就如同失去了所有生气一般委顿了下去。双眼呆呆的看着镜中的两只眼，不说话也不挣扎，眼睛眨也不眨。

十三有些无趣的松开她，由着她摔到在地也不去管，收起手里的镜子掀了帘子就出了车厢，坐在前面的车沿上摸出怀里的丹炉拿在手上把玩起来。

晴如整个人仿佛又回到了目盲的那些时日，她觉得视线模糊都已经看不清楚周围的景象，前所未有的自责将她紧绷着的最后两根弦尽数崩断。

都怪我！

要不是我，哥哥何须如此？就连魂飞魄散过后，尸身都不得善终。

第一次，晴如对自己许下的心愿发生了质疑。当日，自己许下的什么愿望哥哥才出现的呢？

是了，是沈家灭门之日，自己内心呼喊着的救命。但是，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带着自己安全离开了啊。自己的心愿，在当时就已经被完成了啊。

后来的那些痴心妄念，他根本不必管的。

就好像寄雪的心愿，只是找回阿莲。后来她的那些想要阿莲安稳度过一生的心愿，自己根本都不用管。就连最后，自己都埋下了伏笔，由着他们所有人走向覆灭都置之不理。

为什么？

把玩着丹炉的十三眉头微皱的回头看了一眼车厢，终是不忍的开口：“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附近的镇上管这一趟的闲事呢？这第二片雪本就已经消散了，你不是应该抛之脑后马上去追你爹娘吗？”

是啊，为什么我要那么介意这件事？我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爹娘她们好不容易才重新活过来，我不是应该更加珍惜跟她们相处的时光吗？

“你可是想好了到底要去哪？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有一个岔路口，一个通向京都，一个通向近处最繁华的小镇，你可是想好了？”见她没反应，十三又继续说道。

陷入沉思的晴如猛地抬起头，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去镇上。”

“好嘞。”十三高声应了一声，不禁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让你贱，跟个小姑娘逞一时之气。现在又要巴巴的去哄着，你就说你贱不贱吧。

十三又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才龇牙咧嘴的叹了口气。叹气间，他眼神冷厉的扫向一旁的密林，瞬间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密林深处，几个刚化形的小妖怪赶紧转身就逃。马车里面的那个人周身灵气环绕，吃了能涨个百八十年的修为是不错，这马车上坐着的又是个什么东西？明明刚才都没感应到他的存在啊，怎么就看着那小丫头片子流了两下哈喇子，就被这杀星瞄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