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让她浑身的那些坚硬冷厉全部被磨平了。她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自嘲的笑了笑：“就算之前他对我有几分真心，经历这些事，以后也是不会再有了。”

“既然知道这些，你又何必……”她这幅样子，倒让晴如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劝下去。

“我娘她的身子是不是快要熬不住了？”欣冉低下头，说话的嗓音低沉，若不是四周静谧的一丝风声也无，晴如都险些听不见。

“嗯，最多也就今年一年了。”

“一年啊……”欣冉喟叹了一声，笑了笑说，“足够了。”

她转过身看着晴如，眉眼间的戾气悉数消失了个干干净净。这一瞬间，她又仿佛变回了之前周府那个任性娇憨的少女。她对着晴如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突然出现的，我都还来不及谢谢你。”

“沈晴如。”

“你回去吧，剩下的路我想自己来把他走完，不然总归是遗憾的。”周欣冉笑着起身，向着她伸出了手。

晴如有些戒备的看着她：“你该不会就想着骗了我走，然后你好嫁给太子吧。”

“太子自然是要嫁的，而且还要越快越好。最好趁着他这次眼看连太子之位都守不住的时候再嫁才是最好，我总要为这周家留一条后路。与其将来后悔惋惜，不如赌上一把。你说呢？”

“简直就是个疯子！”晴如感叹了一声，犹豫了一下，终是伸出手与她伸出许久的那只手交互握在了一起，两人间的障壁如同化作无物瞬间崩塌。

晴如指了指自己的眼，向她做了个我就在这里看着你的手势。欣冉朝着她笑了笑，在走之前回过头来问她道：“既然你说你是我死之前的时候执念所引来的，那我死的时候许下的心愿又是什么？”

晴如一愣，才想起那张年纪轻轻就苍老的不像样子的脸来。她想起她满是泪水的对着她许下的心愿，她要的根本就不是夺走宋锦书的所有，而恰巧是希望他拥有他所想要的一切，除开别人的真心。

“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他的命或者说是他在乎的那些东西？那你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既然已经登基为帝，那他所想要的权势美人就都全部被他握在了手里，唯一能伤害他的?难道是那些真心吗？”

“拥无上疆土，享万古孤独。那时候的我的心愿，是这样的吗？”

晴如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看着她越走越远，最后回到那一边的世界。看着她醒来唤来红缨去春晖院请安，看着她走向周御史的书房。

时光如逝，晴如就静静的在原地看着所有的变化。

二皇子的手段也算得上是厉害，三省六部在查那几桩牵扯到太子的案子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线索越查越让人心惊，最后的结果甚至跟南淮都扯上了关系。

本就病重的皇帝一气之下吐了血，下昭废了太子位禁于东宫不得外出。恰巧此时，京都传开了一桩风月绯闻，说是最是正直做派的周御史府中女儿，与那已失势的太子暗通款曲，被人发现在某家酒楼私会，再之后更传来了那御史千金绝食都要嫁给太子的事来。

要知道前些日子，参太子最多最为积极地就是咱们这位御史大人了。这御史大人做事也是果断，直接就关了自家姑娘的禁闭，打杀了一众跟着小姐到处乱跑的丫鬟。再过了不久，那御史府又开始广招能人异士，只求能妙手回春，救回女儿的性命。

朝堂间的风云诡变一时再也没有人说起，酒肆茶楼那些人聊起天的时候，无一不是在说这周家女儿如何荒唐，那太子眼下失了势，指不定将来就是个流放或者找个罪名灭个门的结局，也就她失心疯了一样，死都想要嫁过去。

原本门庭若市的东宫，门口几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东宫旗下幕僚，也各自称病的称病，回乡的回乡，颇有些树倒猢狲散的架势。

宋锦书不紧不慢的坐在书房翻着手里的一本闲书，笑容闲适恬淡。都闹吧闹吧，闹的越大越好，将来才好让他出来做了这最后善后的好人。

只是这周家姑娘又是闹的哪一出？什么酒楼私会，这些日子他可是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他将手里的书往书案上一甩，不由想起那一夜他见到她的情形。她的神色冷淡，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言辞间倒是一副只要他肯舍了这天下，她便也不妨从了他的态度。

她该不会真的觉得他要失势了吧。

所以她这是可怜我？

想到此，宋锦书不由的笑出声来，一双桃花眼散发出惊人的寒气。想不到这世间居然有人敢可怜他！当年母后早死，他一个人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躲过多少明枪暗箭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现在居然跳出来那样一个人，摆出一副可怜他的样子想要嫁给他。

好啊，既然她想要嫁，那他当然就成全她。

就看她是不是真的愿意跟了这样一个眼看就要一无所有的宋锦书！

当夜的戌时三刻，还是同样的地方，宋锦书一袭黑衣刚巧落地，就看见了提着灯笼老早就等在那儿的周欣冉。

“好巧啊。”宋锦书对着她笑道。

“不巧，我在等你。”欣冉举起手中的灯笼，将里面的蜡烛一口吹熄了，借着明晃晃的月光向着宋锦书走了过去。

宋锦书也也不躲闪，只看着她婀娜的向着他走去。他张开双臂，一副登徒子的样子，就等着她走近就准备拥她入怀。

面前的人儿神色依旧是淡淡的，甚至带着几分生人勿进的疏离感。她靠近他，身子向着他软软一倒，双手环在他的颈间注视着他。

“我听人说周家小姐绝食明志，身子已经不大好了，周御史还在满城重金聘医术高明的医师来救小姐性命？”他的双手在她腰间拢了拢，笑着打趣道：“我看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是绝食过后该有的样子。”

“做戏罢了。不那样做，爹爹怎么会同意把我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