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晴歌还是沉歌，这一切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想不想回到沈家，想不想再回到他们的身边。”十三推开他义愤填膺的脸，淡淡的说道。

沉歌看着表情冷淡的十三，在心里挣扎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又是为了什么你才会突然改变主意让我回去？”

十三笑了笑，抬起手对着光弹了弹自己的指尖，才懒懒说道：“也不为了什么。只不过看着他们过的那么愉快，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扎眼。”

“所以你是要我回到他们身边去，让我成为他们的不痛快？”说到这里，沉歌不禁笑了起来。

枉他阴十三聪明一世，他到底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会看着那些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觉得扎眼？不过是因为有了对比过后，晴如看着就越发的可怜罢了。

你说，若是一个旁的人受了这番委屈，就算那个人哭死在他的面前，他大概都只会觉得碍眼吧。他这样的人，他怎么就没想过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对那沈家人不喜？

不过是因为对着她关心则乱罢了。就连放自己回人间这样的事情他都肯做。

这段日子被十三扔在冥界，仗着那些阴灵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他也算是狐假虎威了那么一把。直到遇见那个白发苍苍又疯疯癫癫的老人家。

那老人家的神智有些不清醒的每一天都在冥府晃荡，在他听说了冥府居然有那么一号人的时候，出于好奇就找了个地方蹲了好多天，才把那老人家逮了个正着。

那老人家抱着一朵花从他身边路过，走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嘟囔着些什么。折返回来过后，那老人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他能感受到那老人家眼里的杀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有开口，那老人家已经疯了一样朝着他撞了过来，并将手里的那朵花朝着他的头砸了过去。

老人家身手倒是不错，只不过就是身子太过虚弱了一些，才砸了他两下就被他按倒在地。看见周围慌忙围过来的阴灵，他就连忙带着那老人家急急地跑了。

那一天，他才知道了那一个跟自己有关的秘密。知道了自己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自己的存在对于别人又有什么影响。

也知道了，若是等到他有机会回到人间，除非心愿已了，否则……否则但凡他开始成长起来，那也就是上一任冥府之主衰亡的开始。

他，是阴十三在这天上人间唯一的克星。

现在，就因为晴如的不如意，他居然愿意放虎归山，将他送往人间。当真是感人至深师徒情啊。

“你如果不愿意去，我也不会逼你。大不了又把你扔回冥府关起来，反正也不会给我添什么麻烦。不过你可要想好了，你也应该知道，这愿意放你出来的念头，可是不容易有。”

“我自然知道。”沉歌笑，直接明了的道：“我自然是愿意的。这样难得的机会啊，能够回到沈家……”

“你愿意就好。有些事，其实跟旁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你觉得那沈家夫妇对现在的晴歌如何？可有当时对晴如的半分？”

“自然……是没有的。”沉歌默了半晌，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沈晴如这个人了，那两个人只有唯一的一个儿子，他们却也不会像当初那样将所有的宠爱全部都给他。

就好像，在这世间对于他们来说，只有晴如才是唯一一样。

“你瞧，你想要的那个答案，未必就真的找寻不到。他们对沈晴歌这个人的态度，到底是为了什么总是隔着不可言明的距离感呢？”

十三说完，就扔下还呆立在当场的沉歌，向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你也切莫忘形，我会一直盯着你的。若是你有一丝的逾矩，我也不介意将你亲手灭杀。”

晴歌看着消失在远处的十三，冷笑了一声，揉了揉手腕也迈步向着京都走去。灭杀自己？他可是听那老人家说过了，他这样的人啊，只要一恢复神智醒了过来，就再也不会被轻易抹杀的。

除非，出现了新的阴人。

站在沈府门口，他看着院子里傻乎乎跑着圈的晴歌，不禁笑了起来。虽然这傻子晴歌现在的待遇比不上之前的晴如在府中的受宠程度，但是……

但是如果当时他们对着自己有这样的温柔疼惜，自己大概也就知足的死而无憾了吧。

他看着含笑溺爱的望着晴歌的成玉，不由有些心酸起来。爹，娘，当初为什么你们总是那样的偏爱着晴如，不肯对我疼惜半分呢？

十三将跟在沉歌身侧的神念收回，静静的靠墙站着看着清冷的月光。今日里那一个念头只是一动，他就有些心神不宁了起来。等到那个命令传到冥界，他就受到了疯狂的反噬。

这么些年的时间也太久了，他都险些忘了，他不过是靠着执念而活着的阴人罢了。他们所有的人都以为他的执念是跟那个沉歌一样的不甘心，或者想要对所有遭遇的苦难要一个答案。

其实，不是的。在那个雷雨之夜睁开眼睛，又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他就只有一个念头。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期待任何人，他，只为自己而活。

所有背弃过他伤害过他，让他的过去诸多苦难的那些人，都在那一夜被他杀了个干净。甚至就连那些对他的求救，和对那些施暴的坏人视而不见的人，一个都没有放过。

大雨过后的第二天黎明，浑身是血的他踏着漫过脚背的血水，在晨曦的第一抹炸开的阳光中，走出了城门。

从那以后，这世间活着的，就只能是阴十三了。

只相信自己，只为了自己而活着的阴十三。但凡他为了别人而让步的时候，他多多少少总会受到反噬。

放沉歌回人间，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自己心里何尝不知道。只不过，看着她一直那样背负着所有的伤心不断向前，心有不忍罢了。

他咽下喉间腥甜的鲜血，看了看晴如沉睡中的那张脸，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