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眼神，让宋锦书心下一凉。那一刻，他甚至有些不敢去追问那样的眼神代表的含义。那种仿佛自己隐秘的秘密被揭穿一样的心虚神情。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到了门前：“欣冉，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今日我同你说过的这些话吧。等你想通了过后，你再来找我吧。”

如同逃跑一般的从偏殿大踏步走了出来，将正在满院子找他的景芸一把抱在怀里，又回过头牵着一脸茫然的景蘅向坤宁宫外走去。

“恭送皇上。”

送走宋锦书，怜秋抢先两步挤开知夏就敲响了偏殿关上的那扇门。

“娘娘可是饿了？要不奴婢先传膳吧。”

“不用。”欣冉站起身，脸上的泪水已经冲花了得体的妆容。她对着镜子重新补完妆，看着镜子里那张自己都有些陌生的脸，不由的有些泄气起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开始为了讨好宋锦书而费尽心思了。脸上的胭脂是他曾经夸赞过的颜色，穿衣都是他最喜欢的风格，就连说话，也尽量用上了最能让他觉得轻松的语气。

她有些气恼的将案上的胭脂水粉全部掀翻在地，冷着一张脸转身对着身后走来的脚步声喝道：“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知夏不言语，只走到她面前将那些打翻的胭脂一罐罐的捡起来仔细的摆在案上：“娘娘今日，有些失态了。稍后这些事传到皇上耳中，你让皇上如何想你？”

“他怎么想我，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知夏将手里最后一罐口脂放到案上，又轻轻巧巧的盖上盖子，才回过头笑问道：“娘娘莫非是忘了，再过上几天我也就是小周相府上的人了，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娘娘失势。”

“失势？这宫里只有我一人，我又如何失势？”欣冉有些不以为意的看向她。旁的她自是不敢说，只是锦书答应她的事从来就没有食言过。只要锦书在这宫里一日，她便会一直是这后宫之主。

“皇上是何许人也？娘娘恐怕还没想明白现在的皇上跟当初的太子的差别。当时皇上对娘娘有心的时候，自然能抗住所有大臣的施压，让着偌大后宫只有你一人。可若是皇上与娘娘不和的消息传了出去，到时候众大臣再上折子逼着皇上选秀，到时候，皇上只需要半推半就，这选秀之事，自然也就只能在众大臣的逼迫下开始了。”

知夏的语气平淡，把一切都说的理所当然。欣冉这才想起来当时锦书拒绝选秀的提议，又是如何费尽心思在众位大臣的手底下周旋过后才敲定的这一提议。可，如果她真的失了锦书的心，那么到时候，哪怕是为了自家的利益，众大臣也会逼着他选秀的。

若是到那时候，她又该如何？等到那些大臣把自家得意的姑娘送进宫，她又能在她们的手底下保住景蘅和景芸兄妹俩吗？想到此，她突然又想起那个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想起过的人来。

虽然现在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已经发生了变化，但是最后真的不会变成晴如所说的那个样子吗？

不，不会的。晴如连景芸的出生都没预料到，所说的那些肯定也都是她随口胡诌的。

“娘娘现下也不必惊惶，这世间的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对你的情意如何。只要抓住皇上的心，就只是看在太子和小公主的份上，皇上都必然不会那般对你的。就算到时候真的广纳后宫的话，这皇后之位，也只能是娘娘你的。”

抓住锦书的心？要抓住锦书的心的话，那么就需要……

牺牲哥哥吗？

她猛地一把抓住知夏的手，如同抓住了知夏的命门一般：“平日里你最是寡言少语，如今却这般能说会道。你是舍不得你那相公，想要等着我为了夺回皇上的心牺牲掉我哥哥吧。”

“奴婢不敢。奴婢敢对天发誓，奴婢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娘娘着想。若是奴婢存了半分私心，便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谅你也不敢。”欣冉用渗人的目光盯着知夏半晌，才松开她的手。

“晚些时候，你让怜秋领了我的令牌出宫，让我哥哥明日里进宫一趟。”

“是。”知夏低下头，扶着欣冉一起走出偏殿过后，才在怜秋嫉恨的目光中对着她笑了笑。

怜秋气鼓鼓的瞪了知夏一眼，连忙凑到欣冉的身前扶着她：“娘娘，你看着晚膳都有些凉了，要不然奴婢命小厨房重新做上几个你最喜欢的小菜吧。”

“皇上可曾用膳了？”

“奴婢去御膳房传膳的时候，正巧看见那边也正在给太子和小公主准备点心送往御书房呢。想必皇上刚带着他们俩一起去了御书房吧。”

怜秋说完，就抬头望着欣冉，等着欣冉的赏赐。欣冉却看也没看她，只吩咐知夏装了两盘午时才给他们俩准备的小点心，就向着御书房走去。

之前的时候，总是锦书一直在妥协。这一次，就由她来向锦书低头好了。

明日等哥哥进了宫过后，也该好生跟哥哥谈一下以后。就算这次真的保下了他，那以后的日子也要他自己安分才行。

不然，等到她都帮不上忙的时候，哥哥估计也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景蘅坐在宋锦书的右手边，提笔默写着今天先生课上教导的内容。只是心里装着事，难免会默错了几个位置。

宋锦书放下手里的书，指着他写错的位置又重新给他讲了一遍。等他讲完，景蘅回过头看了看躺在一旁的软塌上睡的死死的妹妹：“父皇，你今天是跟母后吵架了吗？”

“嗯。人与人之间难免总是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以后我们景蘅长大了自然也就明白了。只是到时候啊，父皇希望你吵架之前能先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先想一想，若是易地而处，你若是他，也会跟他做一样的决定吗？”

“这个我知道，先生说这叫做将心比心。”景蘅哦了一声，就想起近日里先生教会他的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