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的身子都伛偻了下去的医师，被公公一顶软轿就抬进了宫。抬轿子的宫人在公公的催促下，脚步如飞一般的跑在宫道上。坐在软轿上的老医师被灌着冷风，捂着嘴在宫道上留下了一串的咳嗽声。

颤颤巍巍的进了养心殿，还来不及请安，就被公公心急火燎的往一旁的凳子上一按，指着对面一身太监打扮的宫女让他赶紧把脉。

老医师睁大眼睛看着脸上都是淤痕的宫女，又回过头看了看宋锦书，在心里啧啧两声皇上的爱好特别过后，才慢条斯理的伸出手：“姑娘把手伸出来吧。”

怜秋大方的伸出手，老医师看见她腕间和手臂上的淤痕，眉头跳了跳。这……咱们皇上不愿意选秀，想不到居然是好这口啊。

他的手指搭在怜秋的腕间过后，心里的八卦念头便散了去。感受了半天她的脉搏，他才往怜秋身前凑了凑：“张嘴我看看。”

怜秋尽量把嘴张的大大的，以让他能够看清楚自己的喉间。老医师从怀里摸出来一块镜子，就对着怜秋的喉间照了过去。看着镜子上她喉间的气息涌动，半晌，她才收回手里的镜子。

“姑娘中的这个毒，不应该啊。”老医师放下镜子，将自己开药方的单子撕下几张放到怜秋的面前，才回过头对着宋锦书说道。

“姑娘身子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过度了一些。嗓子的话，却是中了一种宫里已经失传许久的毒了。”

宋锦书瞪了老不正经的医师一眼，过度关他啥事？这老医师神色古怪的看着他干啥？

“既然已经失传，会不会京都外面还有？”公公见状，连忙上前接过老医师的话茬，帮着宋锦书解了围。我的老天爷，你这老眼昏花才该有个度才是。

医师摇了摇头：“不可能。这味药，寻常人家根本弄不到。微臣这些年有时候也会在这京都的医馆到处逛逛看看，唯一听说过的，也就一个人跟这个药有关系。”

在众人的等待中，那医师想了好久，才想起那个人的名字。他有些歉意的对着宋锦书笑了笑：“请皇上恕罪，这人老了啊，这记性就不大好。我记得之前的时候，咱们京都是不是有个姓周的御史？就穷的叮当响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的那个。”

宋锦书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想不到他那岳父大人，在他们心中居然是这个样子的。不过，后来好歹他也凭借着自身本事当上了御史，也不算辱没了姑娘娘家。

“周御史的那位夫人吧，眼光倒是不错。嫁给周御史过后，周御史那是官路亨通青云直上。不过她自己就比较倒霉了，年轻的时候生产伤了底子，后期就只能靠药续命。那药中间的药引啊，就是这已经失传了的药的主材。”

“可，这不是毒药吗？”

老医师一瘪嘴，恨铁不成钢的照着公公的头拍了过去：“你我认识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那般没啥记性？我要跟你说多少次，那些你们觉得是毒药的东西，在我们医师的手里那可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

公公偷偷打量了一遍宋锦书的神色，见他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这老医师的身上，才对老医师赔起不是来。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不懂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一天到晚就知道瞎咧咧。

老医师有些自得的嘿嘿一笑，回过头开了一张药方放到桌案上，就起身准备告辞。

宋锦书听见老医师的话，才醒过神来。他连忙吩咐人小心的把那老医师送出宫去，才神色复杂的看向怜秋。

怜秋拿起桌上的药方，又从怀里掏出之前的时候许一给她写下的药方，将两张药方并排往桌上一方，看着桌上相差无几的两张方子，才把一直贴身收好的卖身契拿出来呈给了宋锦书。

宋锦书看着手里的卖身契，颇有些不解。这万春楼的卖身契，与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怜秋用手把老医师撕下来的几页白纸压平，舔了舔有些发干的笔尖：“这是之前奴婢从小周相府里逃出来的时候，万春楼派来抓我的人身上带着的卖身契。可是，奴婢这一辈子，却是从来没有写过这些的。”

“只前段时间有一天娘娘说闲着有些无聊，叫我们陪着小公主做游戏，才找了纸笔过来让我们每个人先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不知这样的游戏，皇上又可有与娘娘一起做过呢？”

这张卖身契，是怜秋唯一能用来当做证据的东西，她也只是努力的想要去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旁的倒也没有多想什么。毕竟，用他们写下的名字伪一张卖身契那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娘娘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哄了皇上的墨宝去。

说着无心，宋锦书却突然想起前几天的事来。那是唯一一次欣冉的主动妥协，并且愿意主动退步与他商量关于如何处置小周相的事情。

事后，她就在御书房等着他批阅完奏折再一起回坤宁宫。而自己为了更快的批阅奏折，根本就没有留意她到底在御书房动了什么东西。只不过第二日要用到玉玺的时候，他用着往常习惯的方式盖了印，却发现那次盖着的那个印章图案却是反的。

那时候，他也只是楞了一下，就撕掉了那一张手谕又重新写了一张。现在想来，会不会那时候御书房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欣冉就已经动过了他的玉玺？

“你好好给我看着她，别让坤宁宫的人发现了她。”留下一句话给公公，宋锦书连忙起身大步如飞的向着御书房走去。

欣冉，你可莫要让我对你彻底失望。

一把推开御书房的大门，将身后跟着的人留在门外。他才将装着玉玺和空白圣旨卷轴的匣子打开。将已经备份并宣读出去的圣旨一数，又连忙将剩下的所有的空白的圣旨全部搬出来数了好几遍。

宋锦书才整个人跌坐在凳子上。欣冉她，恐怕是真的疯了。